辰星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那道士一把抱住了大腿。
“松手。”
辰星无奈地低头去把那双手从自己的腿上拽下来,只是那双手拽得很用力,她一个人根本拽不动。
“求求你们,别把它带走。求求你们。我、要是没了他,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啊。”
那道士居然哭了起来,眼泪砸在了辰星的手上,一阵火辣从手指处传来。
“怎么了?”
江无宁发现不对劲,转头便是眼前的一幕。
“他。”
辰星指了指那道士,皱了皱眉头。
“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他?那只猫鬼?”
江无宁一愣这才想起了那个他是什么。
道士又改成了拽着江无宁的小腿。
“这怎么办?”
辰星为难地看向了江无宁。
江无宁抿了抿唇,皱着眉头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位兄弟有手有脚的,离了一只鬼怎么还活不下去了?
“与鬼合谋本就是大罪,你还想将他留在身边,是嫌命太长了吗?”
景行缓步过来,睨着卑微的道士脸色淡然。
“那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如果连他都失去了,那我就要一个人流浪了。”
“人死不能复生,猫也是一样。你强行将他留在这里,只会害了他。”
江无宁大概猜清了原委,叹了口气将他拽了起来。
“你也好歹是个大男人,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快起来吧。”
江无宁看了看他满脸的鼻涕眼泪,还有那歪了的胡子,更是让人一看就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你这个憨憨。”
辰星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江无宁本来还担心伤害到这小道士的自尊心,只是辰星笑得过于嗨皮,他没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都没有同情心的吗?”
小道士委屈极了,豆大的泪珠又掉了两颗。
没办法,三个人只好带着小道士去了江无宁家里。
“哇!没想到你小子颜值还是很高的啊。”
江无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又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脸。手里的柔软感真的异常舒适。
“这是刚才的小道士?”
辰星看着眼前的小少年,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身上穿着江无宁那大了几个码的衬衣,看上去真的很可爱软萌。
“不许揉头!”
少年瞪了一眼江无宁,随手就将自己的长发绾了起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把那根木簪子丢在了浴室。他又匆匆跑了回去,脚上的大鞋子让他行动十分受限。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辰星轻咳一声用动漫中类似的声音问起了少年。
少年有些不太适应,但还是将自己的家底和盘托出。
“清嘉,沈清嘉。”
故事开始于一年春季,那时春色已尽,染上了夏季的燥热。沈清嘉便出生在这样的季节里。
他的父亲在门外迟迟不肯落座,眸光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朱门,里面偶尔传来的闷哼声更是让他心疼。
只是沈老太太一直安抚着他。
那个年代,女子为男子生儿育女也是人之常情。每一个妇人都从那道鬼门关趟过。
“清儿。”
沈父在家里排行老三,前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坐了个云游天下的道士。他则安稳地开着小店,日常也不过是陪着家里的母亲。
自从娶了妻
子,他的生活就更加安稳了。每日陪着妻子和母亲,偶尔也会去临镇姐姐家里送一些米粮。
“母亲,这生产总是如此危险吗?”
毕竟是第一次经历做父亲的事情,他多少还是有些无措。
“是个儿子。大胖小子,一眼就看得出来,像他爷爷。”
稳婆笑着跑出来报喜。
沈父和自己的母亲笑着盛了一袋子米送给了那稳婆。
沈父抱着自己的儿子笑得满脸褶子。
春去冬来几个年头过去,当时襁褓里的娃娃已经成长了半大的小子。
沈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儿子在院子里念书,来往店铺里买货物的人都会赞上一句这小子将来有出息。
沈母最喜欢带着儿子出去买菜,卖菜的婶子也会用上半分钟用不同的词语夸一番沈清嘉。
那一段时间是沈清嘉过得最快活的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附近的山上出了一伙有名的山匪。不少人家害怕便搬走了。沈父也打算带着全家老小一起搬走,只是自己的老母亲不满意了。
“咱们要是走了,老大回来找不着怎么办?”
“可是母亲,如果我们不走,那山匪要来了,咱们可就没命了啊。”
沈父试图说服自己的母亲,只是母亲在这种事情上从不肯退步。
没有办法,沈父只好继续在镇子上住着。只是每日里总是心神不宁的,也没有心思去哄着儿子读书了。偶尔有个来买米的,他也只是草草地敷衍几句。
家里的生意也开始惨淡了许多。
“老大,这家有米!”
山匪还是来了。
他们毫不客气地踹开了店铺的大门,将一袋袋米扛到了带来的车上。
沈父手忙脚乱地护着自己的米袋,可又十分害怕他们的尖刀,满头大汗地来回跑动着,却只挨了一脚。
在里屋的老太太听见声音跑了出来,见着来人面露凶相,举着菜刀就冲了过去。
“你们这些天杀的,居然抢我们家的米!老太太我跟你们拼了!”
这一举动无非是逼上绝路,那山匪的小头目一把抢过了菜刀,把老太太一把推倒在地。
他晃了晃手里的菜刀,冲着老太太吐了口唾沫。
“老太太你可老实些,不然,我们宅子可是吃人肉的。”
在街上玩耍的沈清嘉躲在门外的石柱边,看着那群人整个吓傻了,一屁股坐在了门口。
“清嘉,快走!”
沈父一眼瞄见了门外的沈清嘉,当即吆喝他离开。只是当时的他才六岁,面前的一幕已经将他吓傻。他想起身跑开,只是腿上一阵阵发软,怎么都爬不起来。
门内的山匪也瞧见了门外吓傻的沈清嘉,那姣好的面容,倒是比那些小姑娘长得还诱人。
那山匪眼睛一亮,冲着沈清嘉就去了。
沈父一瞧当即慌了神,赶紧追了过去。
“你们要我家的面和米我给。只是我家儿子,你们就放了他吧。”
沈母也跑了过来,先是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婆婆又忙着护住自家的面。只是挡不住这些山匪的来势汹汹。
“这娘们也不错。”
山匪一过,孩子女人都难以留下。
沈父害怕了,后悔了。
他后悔怎么没有强逼着自己的母亲离开。
他后悔没有先把儿子送出去。
他后悔自己懦弱无能。
长刀一挥,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撒了满地。
“母亲!”
沈父大叫一声,整个人晕了
过去。
沈清嘉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记得了一句话。
那山匪轻佻地看着他,道:“小子,等你长大了,我就来娶你。”
从那之后,沈清嘉的身体就忽然停止了生长。
沈父安葬了自己的母亲,带着妻儿远走他乡。
走了许多的地方,沈清嘉都记不清了,只是记得那之后母亲大病一场,之后却总是断断续续不肯好。母亲,是从哪一年开始离开自己和父亲的生活的呢?
他想了好久,都没有得出结论。
之后的日子,漂泊成了他的生活。
父亲没有多久也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后来他便遇到了一个道士。
那人将他带在了身边,两个人曾经也干过帮人驱邪算命的活,只是后来,迷信这些的人就少了。两个人的生活逐渐窘迫起来。
可是突然有一天,道士带了许多钱来,还扬言要带自己去住大宅子。
宅子确实是住上了,不过快乐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道士又把宅子卖了,换了不少钱,只是那钱都不知道用在了哪里。
沈清嘉劝他节约些,可是他从未听过。
后来,那道士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了。
沈清嘉好奇,但是问他他又不回答。只好自己偷偷地跟着出去。
那天夜里,他悄悄地跟在了道士后面。
道士先是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而后从附近的小树林里拖出了一只小小的黑色铁笼子。在月色的映照下,沈清嘉看见里面趴着一只小动物。
又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那道士拿出了身上的小匕首。
匕首一闪,似乎有鲜血喷溅。道士口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没过多久,他便坐在了一侧。
而后一道黑影便出现了。
沈清嘉咬了咬牙换了个方向探出了脑袋。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只黑猫。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就听见了道士咳嗽的声音。他一愣而后迅速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他很快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假装睡得香甜。
过了很久,那道士才带着一身酒气撞开了门。
这么大的声响,沈清嘉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他立刻爬了起来,看着醉意熏天的道士将他扶到了床上。
“小子,我要死了。这些钱,你给我安葬。”
道士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认真的模样让沈清嘉不得不相信。
“我今天看见你带了一只猫出去。”
沈清嘉关了灯,躺在那张小小的桌子上开了口。
道士哼了一声,道:“那是鬼术,不能教你。不过,我死之后,也就他能陪陪你了。”
道士说的话沈清嘉没太懂,只是那黑猫瞧着有些可怕。
“别嫌弃他。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道士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笑了一声便睡了过去。
沈清嘉想这道士看着年纪也不大,又没有什么毛病,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他只当他是喝大了说胡话,只是第二日一早他浑浑噩噩地醒来,就发现那道士再也没醒过来。
他不知道那道士是怎么死的,只是将他口袋里的钱掏了出来,买了件合身的衣服给他安葬了。
等他回家,那间黑兮兮的小屋就像是一只野兽,将他一口吞了下去。无边的孤寂将他紧紧缠绕,甚至呼吸不过来。
也是此时,几声微弱的猫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将那猫咪抱进了怀里,揉着他的毛发,心里的孤寂渐渐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