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裕怔怔望了一会儿那透着丝丝冷意的背影,好半晌才抹去脸上的泪痕,恭恭敬敬揖下,道:“殿下,我确实老了,不中用了,什么都做不好,您说得对,我是该退下了。”
“老奴走了,殿下保重!”又伏身一揖,赵裕颤颤巍巍站了起身,一瞬间他似老了许多。
长孙睨不发一言,直至低沉的脚步声消失好久,他才蓦然转身,砸去了书房中入眼的一切。
无影仍旧跪在门外,眉心拢起前所未有的凝重,经久不散……
冷云汐出府前,留下芦荟膏的药方和外伤缝合的心得,又将青翎收入袖中,这才避开紫竹,悄然离开了,这次再无人阻拦。
待她走出王府时,天色已晚,天边的霞光影影绰绰,似很快便会被夜幕吞噬干净。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心若飘萍,寻不到归处。
第一次,他将她扔在野外,第二次,他将她撵出府门,两人明明相爱,明明懂得彼此的心意,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如同她的心,辨不清方向。
直到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她才停下脚步,怔怔望了去。
马车上坐着的是韩少卿和冷云礼,韩少卿得中武探花,韩府晚上甚为热闹,可他最讨厌官场上那些阿谀奉承的嘴脸,总觉着他们笑容中掺杂着算计,看着累,是以偷溜出来,跑去冷府找上了冷云礼。
冷府虽一下出了两名状元,但尚不及韩府的热闹,闭门谢客,只小摆了场家宴,仅此而已。
韩少卿去找冷云礼时,正逢楚云天与冷云枫打得热火朝天,为防韩少卿参与进去凑热闹,冷云礼在得门房报信后,便匆匆出了府门,谁知一出门,就被韩少卿给拉上了马车,说什么要带他去长见识,白云湖畔的夜景他早有耳闻,此下盛情难却,去放松一下,倒也无妨。
只不意,会在半道上遇上形只影单,状若失魂落魄的冷云汐,冷云礼着实吓了一跳,慌忙让车夫停下,将人给拉了上来。
能见到熟悉之人,冷云汐心头莫名一松,只她不想说话,即便猜晓韩少卿与韩少峰的关系,她也只是含笑招呼了一声,并未言语,冷云礼想开口问明缘由,奈何韩少卿在侧,他只得按下焦急的心思。
“六哥哥,我想靠一会儿!”
不知是走累了,还是因为饿了一日,冷云汐这会儿只觉全身乏力,软软的不想动。
冷云礼慌忙应声,只他不意,冷云汐所谓的靠一下,是靠在他的肩头,这下一张白皙的脸,瞬间如晕染了胭脂一般,幸而车厢内光线昏暗,瞧不大仔细,只僵硬得不敢动弹的身体,叫韩少卿挤眉弄眼了好一阵。
到了地方,三人选了三大花舫之一的玉澜舫,有冷云汐在,韩少卿难免要收敛些许,是以,定下一个包间后,只让人上了酒菜,又点了歌舞,并未找来名姬陪酒玩耍。
冷云汐对这一切表现得很木然,待酒菜上齐后,她只盯着自己的酒案,旁若无人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素菜丁点儿不沾,对韩少卿的客套也置若罔闻,若非有乐曲绕耳,舞姿赏目,韩少卿怕早就难堪的趴了酒案,这会儿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冷云礼见状,只得频频举杯,以示抱歉。
韩少卿其实对冷云汐十分好奇,睿王看中的女人,他能不好奇吗?更何况,他大哥就在睿王身边办差,想来与冷云汐也有不浅的渊源,可为何见到他,冷云汐未见半分兴趣?
冷云汐三壶酒下肚,目露醺色,眉梢倾泻出几分娇媚,端的勾人心魄,韩少卿每每忍不住投眼打量,只他才一扫眼看向冷云汐,身旁的冷云礼就要咳上两声,害他臊的一张脸通红。
又一壶酒见底,冷云汐开了口:“两位哥哥可会划拳?”
闻言,冷云礼神色赧然,连连摆手,只道不会,本不大饮酒的他,这会儿双颊已然攀上了两朵红云,看上去憨然可爱。
冷云汐笑了笑,便将眸光转向了韩少卿,韩少卿一时受宠若惊,总算等到了她回神。
“他不会,我来,这个我在行!”
他这话说得有些满,不到一炷香便告了饶,直喝得面红耳赤,晕头转向。
“你不会故意输给我吧?我竟一滴酒都没沾到,不行,重新再来……”冷云汐一脸不快,大声嚷嚷道。
“九妹妹,你快饶了我吧,我一个大男人都输成这样了,你还要拿话刺我的心窝子,这个没法玩了!”韩少卿哭丧着脸,干嚎道。
冷云礼一直从旁观望着,只觉冷云汐处处不凡,即便身处角落,仍掩不住一身光华,有这么一个妹妹,实是幸事!
是以,一向老实的他,投向韩少卿的目光,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歌舞甚是无趣,不若撤了去,容我向武探花请教一番,看这名头是否货真价实,实至名归?”
酒意上头,自放开了许多,韩少卿乍闻提议,一时兴致盎然。
“我让你这只执剑的手!”
“与你兄长比,你尚差远了些,可别大意之下,栽了跟头!”韩少卿的话,让冷云汐忆起了与韩少峰比试那日,心中一时忿忿。
话落,她便欺身上前,率先出掌。
睿王府,在冷云汐离开后,整个府上的气氛就变了,沉闷而压抑。
紫林和紫竹得知了前因后果,更是闹着要回冷府,无影见无法拦住,便点了二人睡穴,只这管得了一时,管不了长久,一时不由念叨起韩少峰来,也不知他这会儿身在何处,府上都乱套了,竟还未回来。
最自在的怕就是赛华佗了,自长孙睨提醒他不要刨根问底,探究隐秘后,他便再未出过院子,本来心里就抗拒夹在二人中间,这下反而得了清静,冷云汐留的方子和心得,被紫竹送来后,他更没了闲心理会外界,只忙着钻研和完善。
小峰代替了桔梗,一直从旁照顾着他,虽担忧冷云汐,但人微言轻,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