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一出,群臣轻声附和者不少。
“行了,退下吧!”听闻苏晋扬不喜铜臭商贾,十分厌弃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早年间更是逼得这个幼子无法存身,离家出走,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只这个中缘由,长孙无极现下无心理会。
“对此,你可有质疑?”目光再次转向了孙思藐。
孙思藐这会儿已然大汗淋漓,只眸底染了丝灰败之色,少许,才怔怔道:“原是如此,罪臣无话可说!”
“臣有话说!”一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现任三品闲职的老将,在此际走了出来,大声道。
世宗微掀眼帘,瞧了过去。
“说吧!”
得了话,那名老将目光淬毒的盯着孙思藐,冷厉道:“淮阳疫情,你拨不出银子,导致赈济延误,南疆战役你又喊穷,逼得睿王不得不以身犯险,速战速决,现在想来,皇子府邸的建造,你怕也偷工减料了,毕竟用时不足两个月,这么一番克扣,区区二十万两白银,何足挂齿,还需你掏空老底,变卖私产?即便你所说尽皆属实,安王抵押给你的这些契书,又如何能时时揣在怀中?或者说,你算准了今日朝堂之上,有人会参明你的罪过?”
即便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但前面那番话着实厉害,不仅长孙无极动容,连宁德和刘甫林都投去了兴味十足的目光。
这一席话吓得孙思藐背后冷汗涔涔,眸光剧烈震颤了半晌,才缓过神,睚眦欲裂道:“如此贵重之物,本官如何敢存放家中,定然是放在身上最为妥当,你……”
“你不用同我解释,解释了也没用!”老将扬手打断,摆出一副兵痞子的混不吝模样,继而向长孙无极作揖道:“皇上,臣说完了!”
说罢,不待长孙无极示意,他便径自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出一进,直看得一众大臣目瞪口呆。
长孙无极揉了揉眉心,遂重新看向孙思藐,问道:“那刺杀冷府丫头又作何解释?”
听此问话,孙思藐身上的颓靡气息骤然散去,情绪蓦地激动起来,语无伦次道:“皇上,冷云汐是个妖女,她就是个红颜祸水,先是诱惑安王,现在又勾引睿王,小女若非因为她,就不会失去腹中孩儿,更不会患上失心疯,她若没有疯症,我也不会求殿下关了她,若没有禁她的足,她也不会想不开,将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副模样……”
说到最后,孙思藐已然泣不成声。
他的话说到这里,算是彻底将安王给摘开了,众人皆不傻,自都端的明白,只心照不宣,毕竟世宗的态度再明朗不过,就是不想将此事闹大,在诸国使臣面前损了威严,折了体面。
“从即刻起,罢黜孙思藐户部尚书一职,举家收监,择日发配北漠!”
这一刻,长孙无极的眉眼沾染了极浓的倦色,似不想再在此事上费神,遂立时出声对孙思藐做出了判决。
孙思藐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峰回路转,一时热泪盈眶,叩头大呼三声吾皇万岁。
见程正尧欲带孙思藐离开,长孙无极又开了口:“那名婢子以诬蔑皇子定罪,打杀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一条在夹缝中生存的无辜性命便没了。
程正尧见得多,可心里仍不免一阵难受,最终,他还是快速出声应了下来。
待他们两人离开了大殿,长孙无极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扫了下方一眼,遂锁定户部侍郎李泓,淡淡道:“尚书之职不可空悬,你秉公灭私有功,就顶了他的差吧,不过,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切勿重蹈覆辙,否则——”
不待李泓谢恩,长孙无极便快步往宣政殿外走去,桂之宣了退朝,急忙追随而去,留下一众臣子面面相觑。
朝堂上的动静很快便随着散朝席卷而开,只这动静并没有影响到冷国公府和睿王府。
今日的冷国公府热闹非凡,冷云厉虽无官职傍身,但名衔国公府嫡孙,是以,即便亲事没有大肆操办,上门讨喜酒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冷云起在神兽营只是个副将,职责并不算多,交接了这许多日,也算告一段落了,今日特意告假,在府上帮忙招呼客人。
一向极少出暮景院的冷老爷子,很早就坐到了前院偏厅的大堂,今日的他在刘嬷嬷的伺候下,穿了一身绛红色的长袍,打一早起来,他的嘴就没合拢过,精神本就不错,被这喜庆的颜色一衬,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许多,显得年轻了十岁有余。
冷府的婢子仆从不算多,搁在平日倒不觉着有什么,真正办起事来就捉襟见肘了,钟灵秀掌家几年,多少也琢磨出些经验,是以早早的从外面雇了些短工回来,再有福家父子和李秀兰从旁帮衬,这才没至于手忙脚乱。
冷府下的帖子并不多,但不请自来的客人却是帖子的数倍不止,只这来客中有几个是真心恭贺,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以前的冷国公府可说是门可罗雀,现在重露峥嵘,自有人少不了端些别的心思。
爵位世袭,世子得立就且不说,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荣光,别人也并非没有,只他家的女儿,争相求索的人都是别家府上可望不可及的,作梦都不敢奢望的存在,是以,接到帖子的沾沾自喜,颇为自得,没接到的只能觍着脸靠自觉。
进府后的这些自觉人,个个拼尽全力希望能与国公府攀上关系,只恨不得从七大姑八大姨的远房姻亲上,硬拉扯些关联,如此荒诞的举动,直叫人哭笑不得,但,世态炎凉,尤论官场,实为常态,这画风虽奇特,倒无人出言讥讽。
被包围得最为严实的,当属前来道贺的冷族中人,而冷族当中最引人关注的,自是此次会试中脱颖而出的冷云礼,昨日放榜,他竟继解元后得中会元,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但仅以十六之龄便得中会元,就太过惊世骇俗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过最关键的是他尚未婚配,是以,这会儿的他被众人围着如打量奇珍异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