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之人是早就闻声而至的长孙睨,此时,他站在西面开阔的大扇窗前,身旁芸芸众众,已重叠了不少身影,只是相较于他人不解,错愕,惊震的目光,他的目光炽烈如芒刺。
冷云汐闻言,身心俱震,半晌立于原地,难以回神,长孙逸眉眼微挑,转眸望向立于窗外的不速之客,脸上笑意不减,只眼底暗藏了一抹凌厉。
“早知六弟与几位贵客有此雅兴,当邀来共饮一杯,梅轩舫新酿的桂花酒,汐儿很是喜欢,想来诸位也不会嫌弃,金兄和轩辕兄难得来到朝云,错过便可惜了些!”说罢,长孙逸缓步走到桌前,端起酒杯,向窗外的众人抬了抬。
“哥?”“六皇兄?”楚杏儿和长孙梦茹惊叫出声,旋即便高兴的像燕子似的飞奔而出。
“小白白?”又是一声惊呼,不过这道声音来自楚杏儿,惊疑之后,声音便带了丝明显的不悦,“你怎么也来了?”
“白玉诺?”这道声音倒是出自长孙梦茹,与楚杏儿截然相反,声音中带着丝惊喜。
红霓舞是前朝西越国公主燕安容所创,而燕安容正是长孙睨的生母,冷云汐之所以害怕,忐忑,惊惶,不仅是因为在花舫之地舞了此曲,更要紧的是长孙逸在此,前隙未解,再缚死结,饶她自道聪明绝顶,此下也只能心中悲叹,为自己默哀,一张脸愁得皱成了一团。
白玉诺三字入耳,冷云汐心中炸开了第二道惊雷,再顾不得许多,当即转过身来,凝目望去。
果然,窗沿旁的一众人影中,白玉诺一袭白色锦衣的男子装扮,赫然身在其中,在她左边站着的一名男子,同样丰神俊朗,比之两面之缘的楚云天和轩辕天羽毫不逊色,想来此人便是白玉诺的兄长,淮阳世子白玉泽了,前世里,她只闻其才名,倒从未一见,而白玉诺的右边自是长孙睨,此刻的他,瞧着她的目光尖锐而犀利,仿若要剜下她身上一块肉似的,冷云汐心虚的躲开,朝他旁边打量而去,除了楚云天与轩辕天羽二人,竟还有一人她从未见过,此人应该是长孙逸口中的金兄了,金姓是东曜皇姓,能与长孙睨他们站在一起,身份自也不简单,应该也是位皇子。
幽蓝的眼珠,漂亮的丹凤眼,又是个迷人的祸害,几个拥有俊美容颜的男子往那儿一站,愣是将月光都映衬得黯淡了下去,饶是如此,长孙睨的气质风华仍旧独树一帜,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不同于他们,或儒雅,或清润,或邪肆,或冷傲,最直面的是那种上位者掌控全局的霸气,俯瞰众生,睥睨一切,宛若草原上夜色中的雄鹰,孑然独立,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即便一身金丝黑袍,也是最耀眼的存在,迫人正视。
冷云汐的转身,自然也引来了被打量之人的回望,刚刚欣赏舞姿时,已然引发了几道吸气,此番细细打量,又惹出几道吸气声来。
楚杏儿心内十分复杂,纠结难抑,咬了咬牙,敛去心思,看向楚云天,小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这儿,不会是专程来捉我的吧?”
楚云天闻言,抬手就朝楚杏儿的脑袋重重拍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流露出事后算账的深意后,这才低声回道:“睿王闻曲意动,我等也只好来凑凑热闹,没想到,果然热闹!”
声音虽轻,在这安静的当口,却是字字清晰入耳。
长孙睨仿若未觉,跃窗而入,他一动身,身后几人纷纷效仿,白玉诺和楚杏儿,长孙梦茹三人却不好这般举止无状,当即绕着廊道从正门而入。
不得不说,楚杏儿和长孙梦茹选的梅香阁位置确实不错,梅轩舫二层楼阁,离喧闹声稍远,又在最西边的位置,可说三面环窗,视野开阔,观看湖光夜色最是适宜,偏偏,众人此刻都没有这等心思。
“六哥,既然来了,尝一尝新酿的桂花酒亦无不可。”白玉诺走近长孙睨,轻轻挽上他的胳膊,声音清甜,带着丝黏腻的娇气,将她清冷孤傲的气质颠覆殆尽,说罢,目露挑衅的睨了冷云汐一眼。
冷云汐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白玉诺的手腕处,长孙睨从不喜人靠近,尤其是女人,众人皆知,除了她冷云汐,今日又多了个白玉诺,关键,白玉诺手腕处的那一抹翠绿,刺痛了她的心,灼伤了她的眼。
冷云汐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白玉诺向竹香炫耀的翡翠玉镯,正是长孙睨所送。
冷云汐微垂下眸光,心中刻意避开的痛苦,再次迎面袭来,打的她措手不及,心痛难忍,但在人前,她不愿示人以弱,叫人看了笑话,是以心绪翻涌了少许,她便强自压了下去,再抬眸,脸上一片清冷,眸底静寂,明明衣裙火红艳丽,目光触之即暖,此刻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冰山上的雪莲,圣洁而孤傲,让人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看到这样的冷云汐,轩辕天羽神态中的玩世不恭渐渐消弭,眸底多了丝微不可觉的深沉,楚云天自进了梅香阁,目光便尽量的四处游离着,不敢看向冷云汐,白玉泽亦然,只不过比之楚云天,他倒是偷摸着多瞧了两眼,金尚在看到冷云汐面色突变后,便装得一副若无其事,摸了一下鼻子,转开了眼。
长孙睨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冷云汐身上,既不答话,也不见动作,气氛一时陷入了冷凝,有了上次的经历,长孙逸虽然憋了一肚子火气,却是不敢冒然动作,再度刺激到长孙睨,正面交锋,他还是缺少了那么点胆魄。
“小白白,女扮男装而已,别太过较真,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他们说他们的,你插个什么嘴?”楚杏儿内心虽然矛盾纠结,但理智还是让她站在了冷云汐一列,瞧着白玉诺示威似的嘴脸,她只觉一股火气噌噌上窜,好像不发泄出来,便会反噬自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