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魔鬼?”长孙逸细细咀嚼着,眸光飘忽,神色诡谲难测。
不知他是站得累了,还是这里的气味令他无法忍受,只见他说完话,便毫无预兆的突然向盘旋而上的台阶走去,脚刚踏到台阶上,便见他又转过头来,朝着冷月瑶微微一笑,转而朝那两名杂役道:“她若损一分一毫,那个桶里面可能就会留下你们的痕迹!”
这话带着几分玩笑,又带着几分认真,细细剖解,令人不寒而栗。
两名杂役闻言,脸上闪现出惊惧与不忍,但眨眼间便强自镇定了下来,连连出声保证,直到石门的关闭声传来,他们才狠狠松了口气。
长孙逸的意思是,让他们将这桶鲜血全部灌进冷月瑶的肚子里,还不能让她自杀,这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实施起来却颇具难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对女人下手,面对这桶腥红,饶是他们这样的壮汉,能做到面不改色已是不易,更何况喝下。
可军令状已被迫立下,完不成就得死,所以,他们没有选择……
当他们从角落处找来一个有些锈迹的铁碗,捋起袖子准备开始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直钻耳底,甚至破开地底,直窜云霄,离开不久的长孙逸自然听到了,饶是雨下得如银珠落盘,他仍听得清晰,但他脚下未停,只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相较于冷月瑶的处境,孙长香这会儿也不大好,一群奴仆突然闯入房中,将她绑进了一间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的潮湿小屋里,她吓得不轻,可任她如何挣扎和怒骂,都没起到丝毫作用,反让人拿布堵了嘴。
几年的夫妻,长孙逸还是第一次这般对她,竟是连她父亲都不顾忌了,在这个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她只能胡思乱想,可越想就越怕,这种担惊受怕在黑暗中几乎要将她的心智给全部吞噬,一边盼着一边煎熬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只觉肚子饿得厉害,身上的力气渐渐抽离,传来一阵阵虚软,可外边仍旧没有一丝动静传来。
难道这就是长孙逸对她的处置手段,打算让她在饥饿和恐惧中无声的死去?
想到这个可能,她后悔了,她原以为长孙逸不喜欢冷云汐那个女人,现在突然变了,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毕竟以前冷云汐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他从未假以颜色,如今看来,她错了,这是长孙逸保护那个女人的方式。
她虽然悟了,也后悔了,但若事情重来,她仍旧会那么做,不,会更猛烈些,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她。
她现在既被关在了这里,证明此次安排的刺杀,一定会以失败告终,长孙逸这般恼她,自会出手干预,细想至此,她的心如被万蚁啃噬。
她的儿子没了,她也快死了,而那个女人,她凭什么活着,还要夺走她的一切,她不甘心,不甘心……
怨毒的恨意,滔天的怒火激励着孙长香拼命的挣扎,嘴里的抹布倒是吐出来了,可绳索绑的是死结,越挣扎越紧,渐渐勒出一道皮肉翻卷的血痕,尖锐的疼痛传来,孙长香麻木的心忽然有了丝感觉,这丝感觉让她莫名感到兴奋,是以,她挣扎得越发厉害了些,腥红的血沿着手颈一滴滴滚落,不肖会儿便在潮湿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滩,许是饿得狠了,又挣扎了一会儿,便渐渐昏睡了过去。
夜更深了,雨势渐小……
皇城中再小的动静都不可能瞒过禁卫军,只不过层层传达,待赵勇调动大量禁军赶到睿王府时,那里已经尘埃落定,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片狼藉,遍地横尸,偏偏,连个碎衣片都没找到,地面更是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找不出血色的痕迹,乍然看去,除了秋雨后的萧瑟,竟是半点袭杀的痕迹都没有,虽然赵勇对长孙睨的手段颇有几分了解,但再次目睹,仍不免心神剧震,一番唏嘘。
皇宫清心殿,灯火通明,长孙无极自登基第一次时至深夜尚未入寝,旁边贴身伺候的除了桂之,再无旁人。
此刻,他单手斜支在龙案上,另一只手拿着本书卷,目光恍惚无神,似看非看,桂之都不知道换过多少盏茶,添了多少道香,催了多少次寝了,到现在,他已然沉默了,知道世宗这是铁了心的要得了信才肯歇下,所以只能缄默不语的从旁陪着。
岁月不饶人,兴许他的年纪是大了,好几次站着都睡了过去,手心中的指甲印子也不知道掐了多少道,愣是觉得这睡意来势汹汹,无法抵挡,这会儿,站着站着,又开始摇头晃脑,眼皮似负了千斤重,再难支撑,几欲阖上时,却不料长孙无极此际突然开口问起了时辰,吓得他一激灵,瞬时清醒了过来。
“回皇上,刚过子时!”还好没糊涂,桂之暗自庆幸,但背后仍不免惊出一身冷汗,额头上并未见汗,他却习惯性的伸手抹了抹。
“这会儿,无论成功与否,皇甫霖也该回来了!”长孙无极放下书,坐直身体呢喃道,神色虽疲惫,但眸底却有光亮闪烁。
“知道皇上尚等着回话,皇甫大人自不敢耽搁!”
桂之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了动静,得知是皇甫霖回宫,桂之心头一喜,赶紧喊了一嗓子,代世宗将人召了进殿。
皇甫霖一进殿便欲行礼,长孙无极立时挥手制止,语气透着几分急切的问道:“如何?”
有这么一会儿功夫缓冲,长孙无极终于看清了皇甫霖的脸色,竟有些青白,且胸口处还有一道长长的剑痕,看起来受伤不轻。
“你受伤了?”长孙无极蹙了蹙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有辱皇命,还请皇上降罪!”皇甫霖作为天子近臣,向来单膝下跪即可,此刻他却是双膝落地,头脆生生叩了下去。
长孙无极闻言,眸底的光亮瞬间熄灭,变得漆黑一片,不过,他也只怔了一恍神的功夫,便起身走到皇甫霖身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皇甫霖受宠若惊,却是不敢抬头迎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