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一路护送,韩思雨向他摊牌坦言境遇,瞧她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赵勇心里起伏难平,滋味莫名。
饶是他有怜香惜玉之心,但谁人不知,世宗之所以提拔他,全看在他家世清白背无靠山的份上,如果他真一时心软,将韩思雨娶回府,便是抬了太子的桩,打了安王和睿王,还有明王的脸,且不说世宗如何想法,就这几位皇子,怕就够他吃一壶的!
心中思绪翻涌着,一时竟无言以对。
李管家见二人相熟,两人间端的微妙,便轻手轻脚麻溜的撤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赵勇艰涩开口,声音暗哑低沉。
“我不来,你岂不会继续装聋作哑,对我不管不顾?”韩思雨说罢,双眸氤氲出水雾,转瞬凝结成珠,滑落而下。
“可你心里清楚,我们之间是清白的!”瞧着她滚落的泪水,赵勇迅速垂下眸光,望向地面。
“即便真的清白又如何?世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不是吗?”韩思雨颤抖的声音带着乞怜。
赵勇闻言,更沉默了。
“我堂堂尚书府的千金,怎么就配不上你了?难道你不相信我是清白之身,还是说,你有意中人?”韩思雨心里既忐忑,又害怕,声音问得急,没有半点底气。
她不得不做此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之举,当日前去虎鲨帮的人,只有赵勇能入她的眼,清俊温厚,年纪轻轻就已高居禁军总领之位,前途无量,只一眼,她便谋定了,如不将此人紧紧攥在手中,回韩府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她太清楚她那个尚书爹的为人了,把清名看得比举族性命都重,而太师府就更没可能为她一个丢了名节,再无用处的棋子费心了,何况宁彩凤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只怕到处说遍了她的不是,撇清关系比任何人都快,还恨不得往她身上多泼几盆脏水。
如此,她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若走得好,以后便不再屈于人下,忍受欺辱,命运也终将把握在自己手中,不再任人支配,可是,看眼前之人似乎并未将她放在心上,甚至避之如蛇蝎,这让她岂不惶恐,又岂能甘心?
昨日,她无意间偷听到父母的争执,从争执声中,她知晓了父亲的打算,他竟想将她毒死,做成自缢身亡的假象,以保声誉,听说棺木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吓得她不轻,挣扎思量了半宿,她瞒过看管的下人,偷偷溜出了府,一路艰辛寻摸到了赵府。
这一路对于从出生就娇生惯养的她来说,走得并不容易,夜黑路远,心中的畏惧暂且不提,脚上都磨出了血泡,布袜沾血,走动间,时时煎熬,可这一切,她硬生生的挺了下来,直到看到赵勇,心里的担子陡然卸去一半,心神乍松,早已麻木的疼痛,竟再次锥心刺骨,席卷而来。
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抓住,她不想死,她还年轻!
“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勇重重吐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韩思雨,眸光虽幽暗了许多,但依然清澈。
“赵郎,我不想死……”韩思雨闻言,不顾脚下疼痛,几步扑到赵勇怀中,死死抱住他宽厚坚实的腰身,哭诉道:“你若不要我,父亲定会杀了我的,他连棺木都备好了,韩府如今已然容不下我,我只有你了,我求你,我求你要了我吧,我会听你的话,为你洗衣做饭,为你生儿育女,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能让我进门,求你了,求你不要推开我,不要送我回去……不要……”
语无伦次,肝肠寸断,历经半月之久的熬煎,在这一刻统统渲泄了出来。
赵勇虽非心狠之人,但处事自有一套原则,否则也不可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但面对眼前的女人,他竟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悲悯爱怜,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说得没错,如果她没遇上这样的遭遇,以她尚书千金的身份,他与她是绝不可能的,寒鸦如何配得起凤凰?
“你应该饿了,我去叫下人给你准备好热水和膳食,你安心歇着先!”
赵勇感觉到怀中之人似筋疲力尽,身体软软往下滑,当即再顾不得那诸多礼制,将人揽入怀中,轻轻抱起,靠着榻沿放了下来,安慰出声。
他还是心软了,也许是因为她的遭遇,父母不待,世人不容,也许是因为她是第一个抱着他不撒手的女人,不觉间挠了他的心,总之,他硬不起心推开她,即便他将要面临的是狂风暴雨。
这一刻,铁心硬汉也终化了绕指柔……
“待我办完差回来,再与你细说!”赵勇说罢,抬步欲走,不料手臂却被牢牢拽住,回眸,见韩思雨一脸惊慌,如惊惧的小鹿般巴巴的望着他,眼底再次翻涌出水光,赵勇慢慢回过身,清俊的脸上漾出难得的柔光,凝着她,认真道:“不要怕,有我在,乖乖等我回来!”
说罢,他伸手将韩思雨额前的碎发捋向耳后,手指一不小心碰触到她柔软的耳垂,虽背着光,但双颊的肤色明显深了些,为做掩饰,他蓦地转过身,大步逃离而去,眨眼功夫,身影便消失在了房中。
直到府中下人提着热水壶,匆匆走进,韩思雨恍惚中的心神才从那抹温暖中走出来,这一刻,她心中对自己曾经仰望暗慕的男人,竟渐渐模糊了起来,只觉得那是一个梦,荒诞而遥远,而眼前触手可得的温暖,才是最真实的依托。
赵勇离开房间后,并未直接出府,而是从暗中唤出一人,轻声交待了几声,见那暗影闪身消失,这才匆匆往府外赶去。
一大早起床,冷云汐便一前一后的迎来了两人,先是沈秋雪,缠身软磨,为昨日之事道歉,讨好的姿态放得极低,硬生生将冷云汐磨得没了脾气,只得被迫原谅,对自己那个榆木二哥,她心中却仍然残留了些许怨怪,虽然昨夜挤兑了他一番,但心中仍觉得不大解气,暗自打算着,待几日后,他们成婚之际,定要好好闹闹洞房,让他们春宵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