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苑的动静在静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吵闹,暮景院从冷云汐进府便得了信,今晚老爷子倒没如往常那般早早歇下,怕也端了些许心思。
房中,刘嬷嬷正服侍着他宽衣躺下,给他掖好被角,这才忧心开口道:“真不管管,让他们这般闹腾?”
“都是有主意的人,管他们做甚?”冷啸翻卷了一下眼皮,声音带着丝暗哑,脸上的褶子似舒展了许多,看上去竟年轻了些。
“你倒是看得开!”刘嬷嬷轻轻啐了口,但因着冷啸的话,心倒渐渐宽了下来。
此刻,南院那边也听到了些许动静,但冷云礼早早的歇下了,是以并未被惊到,禇善因先伺候着禇母歇下,所以这会儿正精神着,拿着一本兵书打发着时间,仔细侧耳聆听,估摸着声音是从西面传来的,神色莫测的摇了摇头,唇边沾染了些许笑意。
喧闹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光破晓,云影徘徊……
一道纤细的身影,鬼鬼祟祟,东张西望了一番,才疾步横穿街道,来到了一处府门前,犹豫了一瞬,似暗自下了什么决心,这才神色坚毅的叩响了门。
“大清早的,谁啊?”里面门房处传来一道刚睡醒的沙哑声,极不耐烦。
“麻烦你快开开门!”
听到叩门的是个女人的声音,门房一激灵,从木板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飞速的穿戴整齐,起身窜到了大门前。
“您是哪家姑娘,找我们爷什么事?”贴着厚重的木门,门房疑惑问道。
“快打开门,我进来再与你细说!”女子声音急促,带着明显的慌张。
“这可不成,姑娘若不道明来历,小的万万不敢做主开门!”门房心有疑虑,言语自是坚定。
“我是赵府未来的当家夫人,你若再不开门,仔细我将来将你打发做苦力去!”女子柔声中带着丝狠厉,让人丝毫不怀疑她会说到做到。
门房被唬了一跳,这是闹的哪一出,从未见自家爷在外留过宿,更未曾带过女人回府,这隔着一道门突然自称未来夫人的女子,又是搁哪儿冒出来的?
刹时,门房脑门上薄汗密布,脑中混乱一片,犹豫着,忐忑着……
“还不快开门?”女子再次发出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这是小门户的女儿家装不出来的,门房心头微凛,顿时拿定主意,利索的将门打了开。
门刚拉开一人宽的缝隙,一道笼在黑袍下的身影便疾步闯了进来,门房一惊,快速将门重新关好,这才追着那道影子而去。
府宅虽不大,但布局紧凑,门廊极多,七拐八绕的,没一会儿,女子便昏了头,立在长廊下不知方向,遂转身等了一会儿,见门房紧跟了过来,这才开口询问道:“赵总领在哪儿?”
“姑娘要不先去大厅候着,小的去传禀一声?”门房忐忑出声,此刻脑门上的汗水积如绿豆那般大,一滴滴顺流而下,不知是急的,还是累的。
这个时辰府中下人已经都起了身,各自忙碌着,虽然人不多,但偶尔总能冒一两个身影,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女子似不自在,垂头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好一会儿,才抬眸艰难开口道:“我亲自去找他!”
“公子爷这会儿可能正起身呢,不大方便!”门房试着劝阻,他是真怕了这位姑奶奶,公子爷的性子虽温厚,但眼前女子如此不识大体的冲撞上,他还真担心公子爷不懂怜香惜玉,一掌将人给劈晕过去。
“反正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一语惊得满院吸气,偷摸打量的目光并未走远,难得府中来个新鲜人,他们哪能不好奇?这不,果然有意思!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一道颇具威严的老者声音蓦然响起,一众探究的目光都吓得缩了回去,急忙溜身闪人。
门房见着来人,倒是松了口气,几步便跑到老者身前,哈腰解释道:“李管家,你来得正好,这位姑娘火急火燎的要见咱们爷,我这拦都拦不住……”
被唤李管家的老者,闻言,蹙了下眉,正眼打量了女子一眼,这才朝门房道:“你看好自己的事去!”
门房闻言,如逢大赦,走路带风,转瞬便消失在了长廊下。
“姑娘,请随我来!”李管家朝内院方向象征性的伸手做了个请,便不再刻意凝目打量,率先迈开步子,走在了前边。
女子眸光微微翻涌了一瞬,旋即便紧跟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疾步来到了一处房门前,只见李管家抬手轻叩了两下,很快,里面传出一道浑厚的男声。
“进来!”
李管家得了允,侧身看了身后女子一眼,这才抬手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屋,不待李管家开口,女子便先一步越过他,走到男子身前,掀开了头顶的宽大帽子,露出一张清秀靓丽的小脸来。
打眼一看,女子正是前段时间被虎鲨帮闹坏了名声的韩思雨,而她急急求见的男子,正是领命前去剿匪的禁军总领赵勇,见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韩思雨,赵勇惊得连手中的洗脸巾帕掉落在地,都浑然未觉,只瞪着一双眼,怔怔看着。
“怎么,才十来日不见,就不认得了?”韩思雨的声音婉转动听,带着女子特有的娇柔,听得人心中如涌入一抹甘甜的清泉,可这道天籁之音传入赵勇耳中,却令他心神剧震。
那日,他领命与五城司的人马一道前去剿杀虎鲨帮,却不想竟在他们老窝中找到了被掳失踪的韩思雨,去的人马不少,偏这韩思雨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死死咬住他,抱着他的胳膊不松,说什么被他看了身子,非他不嫁,那天也确实巧得很,他进去那个偏僻的房间时,并未带人,而房间里除了韩思雨,也并无他人,没了旁证,他就是有理也说不清,被掳去那样的地方,韩思雨是否还清白,尚且未知,但这般做法,却令赵勇深恶痛绝,偏他平日极少与女子接触,又不擅口舌,很快,这事便被闹开了,虽然背后有人压制,但随行人马众多,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却传得很难听,好端端的办个差事,竟被搅入这样的事情中,赵勇当真是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