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长孙睨微微抬起双手,掌心面向长孙逸和冷月瑶二人,猛地往前推出,青白的指节缓缓曲起,刹时间,长孙逸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惨叫,连昏厥中的冷月瑶也痛叫着醒了过来,两人身上同时爆出了血珠,逐渐汇聚成一条细细的血流,在空中以奇异的姿态蠕动着,慢慢勾画出一道血光瘆人的符纹,两人的血液爆出越多,符纹上的血光便越盛,直至两人惨叫声停,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那符纹上的血光才停止了闪烁。
这时的他们已然没有了人形,身体干瘪得如带皮的骨架,看上去比地上的‘她’还要凄惨无数倍。
冷云汐怔怔望着眼前一幕,似被惊吓得麻木了,又似沉浸在心神中无法自拔,良久,才将所有情绪化为了一声轻喃:“逸……”
“……以我法身,神力……血祭……九幽重生……”
长孙睨的声音陡然响起,低沉而有力,传入耳中,令冷云汐虚幻的身体猝然一震,如遭五雷轰顶。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似镌刻在她灵魂深处,这分明是她弥留之际听到的那道声音,这一次,她同样没有听清楚,但却捕捉到了几个字眼,最终,那声饱含情绪的叹息,如轮回般再次清晰传入了耳际,她目睹着长孙睨伟岸的身躯在叹息声落,骤然倒地,这一刻,她的心似碎成千丝万缕,从她的身体中抽离而去。
“阿睨——”
她想扑上去,用尽全力,却是纹丝未动,绝望的她朝地上的‘自己’看去,那双睫已然停止了颤动,眼角幽幽划过一滴泪水,大雨磅礴落下,恢宏声蓦然自耳边响起,她的意识终在剧烈的痛苦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冷云汐这一睡便是两天一夜,在她醉酒睡下的当夜,长孙睨便来了,只是他一直隐身在阴暗处,望着花阁中烛火的明明灭灭……
这一夜注定不会安稳,沈秋雪在睡梦中被人踢醒,愣是迷糊了半晌,才惊觉自己在花阁,当她感觉到冷云汐的颤栗时,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旋即翻身下床,掀了夜明珠上的纱盖,折身回到床前打量起冷云汐,只见她面色苍白,神情颇为痛苦,想她应是陷入了梦魇,沈秋雪便出声轻唤着她,试图将她唤醒,可任她如何唤她,她都没有半点回应,惶急之下,沈秋雪大声唤来紫林和紫竹。
紫林和紫竹很快便赶了过来,瞧着冷云汐的模样,她们顿时也慌了神,恐她内伤未愈,又逢酒后风寒入体,遂摸脉探查了一番,伤势正缓慢恢复着,并未恶化,不得已又作探额,仍旧如常,并无异样,这个时候,她们真的有些着急了。
习武之人,多少懂得些脉象,从脉象上来看,冷云汐的身体根本无碍,就算请郎中过府,怕也诊不出第二个结果来,此刻刚过丑时,离天亮已然不远,如若这个时候命人告知老国公与三位公子,不仅会让他们跟着忧心,怕还要闹出不小的动静,想来这并非冷云汐所愿。
心念电转,紫林焦灼不已,一时难做决定。
沈秋雪这会儿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好不容易借着酒劲在花阁赖了一回床,竟碰上这么个情况,只急得她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紫林见大家都没个主意,只得咬牙做出决定,出声让紫竹将沈秋雪拉去西厢院,让她先作休息,毕竟沈秋雪宿醉在身,若她再折腾出个好歹来,云苑中人怕是分身乏术,更难逃罪责,是以,任沈秋雪百般不愿,紫竹愣是连哄带骗的将人拉了出去。
待花阁恢复了平静,紫林寻来一瓶烈酒,用棉布蘸了些许将冷云汐的手心与脚心细细擦拭了一遍,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虎口,希望这样能减轻些她的痛苦,许是这么做真的管用,冷云汐拧着的眉头竟渐渐舒缓而开。
紫林见状松了一口气,但她仍旧不敢放松心神,真的去休息,只斜靠在床榻一侧,静静守护着,直到紫竹折身进来。
“怎么样了?”紫竹忧心忡忡,她还记得上次冷云汐溺水后大病了一场,那一次,三位公子差点没将她们生吞活剥,所以此刻见到冷云汐这个样子,不免心惊胆颤,迫切希望她赶紧好起来,最好明日一早便活蹦乱跳。
紫林虽看不透紫竹的心思,却是悄摸瞥了她一眼,轻声道:“小姐这会儿已经没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若有动静,我再叫你!”
“好!”迟疑少许,紫竹轻轻应了声,又打量了冷云汐的脸色一眼,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夜更深沉了,似乎万物都陷入了沉寂,而云苑中刚刚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惊梦,转瞬即逝……
云苑中的阴影处,此际蓦然走出一道身影,这人正是守望多时的长孙睨,暗中的他早就急不可耐,在瞧见花阁中只剩紫林一人后,便再无顾忌的闪身而出,瞬时进入房中,出手点了紫林的睡穴。
正在此时,冷云汐的眉头又拢了起来,面上出现了伤痛之色,身体颤抖得厉害,长孙睨见着,心中一痛,立时将人捞起,拥入了怀中,并朝着她体内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内力,直到她体内的伤被完全抹去,他这才停下,只是停下之际,他的身体蓦地一颤,唇瓣刹时溢出一丝腥红,他抿了抿唇,眸光紧紧凝着怀中之人,未作理会。
“逸……”
冷云汐的身体不再颤抖,反而无意识的伸出双手,环抱住了长孙睨的腰身,口中呢喃出一个人名。
声音很轻,但夜很静,以至于清晰得长孙睨无法借口是自己听错。
他的身体蓦然僵直,舒展的手指根根弯曲,渐渐紧握成拳,柔和的目光也逐渐变得犀利湛亮,这时,口中再次溢出血红,只这次明显来得更为汹涌,血色牵连成线,缓缓落在他手背上,晕染出一朵奇异的红花。
而他,犹若未觉。
这一刻他后悔了,后悔踏入了云苑,如若他没进来,他就听不见这道令他几欲失控的轻喃,可是,他又不愿后悔,因为他不忍她的身体有丝毫的痛苦。
此刻,他只在心底无声的呐喊着,质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