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的功夫,吉祥便端了碗莲子羹进来,递到了紫竹手中。
此刻的冷云汐心中正是欢喜,并未留意到身旁两人交流的眼神,直接从紫竹手中接过莲子羹,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想到长孙逸坐上皇位后,反而对她更加体贴入微,便越发觉得这莲子羹入口清甜,香味四溢,不知不觉,一碗便见了底。
正欲将碗递给紫竹,便见长孙逸已然朝她走了过来。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用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想到这如谪仙般俊美优雅的男人,即将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冷云汐的心柔软得如一汪清泉。
将碗递给紫竹后,冷云汐略显局促的站起身来,与长孙逸四目相对,见他久不开口,只是紧紧注视着她,眸光璀璨如星辰,虽辨不出情绪,却令她双颊染霞。
入宫时狂风大作,遮面的纱巾早就不知道吹到哪儿去了,此刻被长孙逸这么盯着看,冷云汐只觉面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臣妾如今这张脸只怕惊着皇上,求皇上宣神医前来一见!”冷云汐抬手用宽大的袖摆轻掩双颊,窘迫而焦灼,声音透着弱弱的哀求。
“你可知解铃还须系铃人,汐儿可是舍近求远了!”长孙逸的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状若弯月,最是迷人心窍,可此刻,冷云汐却从中品酌出一股清冷的寒意。
虽然御医们众口一词,但她隐隐觉得,自己是中了某种毒,而并非他们口中所说,这是一种罕见的病症,什么病能让人的脸上长出密密麻麻的黑斑,而身体却无任何异状?纵然她这几年对医理涉猎渐深,却也不得其门而入,摸索不出病源。
今夜长孙逸是以找到神医为由,宣她进的清心殿,此刻他却说出这番扑朔迷离的话,加剧了她心中的不安,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臣妾愚钝,还望皇上明示!”冷云汐已然做不到泰然处之,封后大典在即,枝节横生,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长孙逸微眯着双眼,斜睨向她,似笑非笑。
“毁掉你这张脸的可是你的亲爷爷!”
闻言,冷云汐只觉五雷轰顶,纵然是打小习武的身体底子,也禁不住心神大乱,气息不稳。
“端着这副虚假的面容,不累吗?被自己的家人算计,应该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吧?看看朕,不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吗?家人不过是踏脚石,你和朕都是这类人,只不过,你不够心狠,这样,便只能被别人玩弄,碾压,吞噬……”
长孙逸的脸色已然褪去往日的温润,眸光冰冷得犹如蓄势待发的利剑,锐利而疯狂,像沉睡的野兽蓦然苏醒,睁眼便瞧见猎物时的狂喜,和撕食饱腹后的快感,冷云汐从未见过这番模样的他,太过陌生,让她感到无措与恐惧。
心底剧烈震荡着,残存的理智逼迫她恢复了几丝清明,渐渐的,她似琢磨出了什么,苍白的脸色映衬着几乎连片的黑斑越发醒目狰狞,心底的骄傲和倔强,终是在这双重刺激下,喷薄而出。
只见她仰起小脸,双眸跳跃着炽烈的焰光,带着点破釜沉舟的低吼道:“立国方立后,这是你的承诺,可你连曾经的一个暖床贱婢都封了昭容,独独对我这个钦定的安王妃一直悬而不立,不伦不类的身份让我成为全皇城的笑话,即便我的脸是出自爷爷的手笔,那也是他知你并非真心待我,才有这般算计。”
冷云汐紧盯着长孙逸,眸光如刃,继续道:“我的改变,我的隐忍无非是因为爱你的缘故,如今看来,在你眼中我只是个处心积虑想谋后位的女人!”
“我告诉你,我冷云汐自始至终都没稀罕过这个皇后之位!”我只是稀罕你而已。
看到冷云汐尖锐的眸光碎裂成点点星芒,慢慢蓄积出泪光,似下一瞬便会决堤而下,长孙逸的眸底迅速划过一丝鄙意。
从来只见别人哭,何时闻得她落泪?
倒是她性情的蓦然转变,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世人只道春雨贵似油,可知冷家女儿的泪水比油还要珍贵!”长孙逸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之意,温润面容上的戏谑笑意更是加深了讽刺。
“守卫这片江山,冷国公居功至伟,不然先皇也不会以冷姓冠之封号,而你的父亲也是战功赫赫,甚至为国战死沙场,偏偏你大哥却迟迟未能承袭爵位,直到我用他之际,你可知为何?无非是功高盖主,如今冷国公老谋深算,不满足冷府的荣光,你又如何看得上我这身侧之位呢?”笑意褪却,长孙逸的脸色沉静如死寂的潭水,清冷而冰凉,但双眸,却闪烁着慑人的光芒,说罢他欺身上前一步,直逼冷云汐。
目光灼灼,气势逼人,却抵不上他言词中的深意,冷云汐心中惊涛骇浪,瞬时冷汗涔涔,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心口剧震,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正恍惚间,冷云汐只觉丹田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真气刹时紊乱,四处乱窜,身上的力气也随之渐渐消散,当即心中大惊,暗道不好。
刚欲质问,背后却突然袭来几道劲气,穴道被封,冷云汐立时动弹不得,只是震惊和不解覆盖了她巴掌大的小脸。
“紫竹?”
出手之人正是立于冷云汐身后的紫竹,此时,紫竹已然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与她并肩而立。
“你和紫林是我最信任的人,平日里我从未薄待过你们,你为何选择背叛……”
冷云汐一时急怒攻心,只尚未说完,便被紫竹充满戾气的声音给打断了:“没有薄待?鞭伤无数,也叫没有薄待?芙蓉膏都去不了的疤痕,难道是不值一提的小小惩罚?”
语气中的愤恨和怨毒,令冷云汐不寒而栗,她从未发觉紫竹深藏的心思,即便是此刻,她也并不觉得这么个理由可以让个奴才毅然背主。
“如果这是你背主求荣的理由,会不会稍显单薄了些?”如果不是长孙逸授意,紫竹即便有心,也没这个胆量,冷云汐心里十分清楚,所以此下,心灰意冷,遍体寒凉。
怪只怪她自己,错将奸贼当良人,不听爷爷和兄长们的劝阻,一意孤行,终尝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