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的盛况,世宗长孙无极是没办法看到了,龙案上的折子像催命似的,一波波堆积,没完没了,让他烦不胜烦。
刚将手中的折子恨恨的砸到龙案上,殿外又传来一声急报。
“皇上,八百里加急!”
一个小太监急急的往殿内跑来,跨门槛的时候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他忍着痛没敢吭声,疾步走进内殿,‘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双手捧着公函,高高举起。
“瞧瞧你,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桂之抢先呵斥出声,不怪一向谨言慎行的他忘了礼数,此举实乃维护,递信的小太监是他新带的徒弟瑞喜,徒弟若是遭了殃,他这个当师父的又岂能免责?
瑞喜自知行为不妥,头埋得更低了,嘴里懦懦道:“是红蜡封的八百里加急!”
长孙无极耳力甚好,一听加了红封,眉头锁得更紧了,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呈过来!”
桂之不敢耽搁,疾步走到瑞喜面前,将红封的公函拿到手中,背着长孙无极朝瑞喜挥了挥手,这才急急走向龙案,双手呈了上去。
得了暗信的瑞喜不敢发出丝毫声响,默默躬身退到了殿外。
见长孙无极拨掉红蜡,取出信笺的手带着丝不耐,桂之心底涌出了一抹不安,念头转了转,他旋即走到一旁,将空了的茶盏再次添满水,本打算唤瑞喜添置些冰块来,让清心殿的温度再降降,可偷摸打量了长孙无极的神色,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南陵欺人太甚!”看完信笺,长孙无极气得一脸阴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一掌砸在龙案上尚不解气,又将案上的东西掀了个遍,这一幕惊得桂之眉眼直跳,难得这会儿他还能抽出神暗忖,幸而这回是因为国事,而非睿亲王。
“皇上,快喝口茶,消消气,总归是龙体要紧,何事值得您如此大动肝火?”
桂之战战兢兢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轻言细语的劝着,将手中的茶盏向着长孙无极递了递,按理说,有这么一个体己人在跟前,多大的火气也总要歇歇,偏长孙无极没有领情,看都未看,大掌就是一挥,将茶盏打飞了出去,顿时碎了一地,茶盘倒结实,骨碌骨碌,滚了好远才‘啪嗒’一声停了下来,茶叶茶渍溅得到处都是,龙案上都未能幸免。
“皇上息怒!”桂之惊惶之下,颤颤巍巍的跪伏在地,大声呼道。
“南陵?好一个南陵!”长孙无极咬牙切齿,愤怒溢于言表,犹如实质,“近千人的药寨竟然一夕间被灭,真是好大的手笔!”
继常胜将军冷长生意外死于青邙山后,这应该是南陵对朝云动作最大的一次挑衅,**裸的打脸,许是对之前战败赔款的不满,也可能有别的隐秘缘由,总归动机不纯。
此时,长孙无极眉心的阴郁,浓得化都化不开,被轻风拂散在殿中,使得殿内莫名升起丝丝缕缕的凉寒之感,他斟酌了须臾,觉得南疆那边的情况,要属长孙睨最为熟悉,目光遂即扫向跪在下方的桂之,开口道:“传老六!”
得了旨意,桂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膝盖酸麻,急忙往睿王宫邸而去。
在长孙无极收到急报的同时,长孙睨也收到了消息。
巫族药寨的灭亡,让长孙睨想到了一些事情,只是这其中是否有牵连,还待进一步追查。
“主子,竹香那儿,是否需要知会一声?”长孙睨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思不属,韩少峰有些担心惊扰到他,踌躇了片刻,才忐忑开口。
长孙睨收回心思,目光徐徐扫了一眼,韩少峰心头一紧,眸光微缩,暗自揣测自己是否又说错了话。
“有些事迟早要面对!”长孙睨口气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此番本王可能会离京一段时日,这张药方你想办法捎给赛华佗,顺便通知楚云天和厉鬼,可以着手准备了,所有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不该问的绝不能多嘴,这回韩少峰学聪明了一回,领命便退了下去。
韩少峰刚离开,桂之便步履匆忙的赶了过来。
这一夜,注定平静不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日,刚收到皇城线报的长孙信,正在淮阳行宫大发雷霆,抄起什么砸什么,一地狼藉,不远处,穆远识恭敬地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双眼微眯,垂视着地面,眸底时不时划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光亮。
发泄完心中的憋屈和愤怒,长孙信瘫坐到了地上,大口的喘息着,额间的汗珠顺着凌乱的发梢,成滴滑落到地板上,发出啪嗒的细微声响。
“太子殿下切莫伤了身体,待此间事了,我们回了云城,再从长计议!”穆远识抬了抬眼皮,快步走到长孙信近前,沉声劝道。
“去他娘的从长计议!”长孙信双眼微瞠,眼底血丝密布,闪过一丝厉色,狠狠啐了一口,整个人状若疯癫,已然失了执掌东宫之人应有的修养。
“皇弟们都是好样的,本宫前脚走,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对舅舅下手,举族无一生还,父皇也真下得去手,怎么不将本宫与母后也杀了?”
穆远识一脸惶恐,急呼:“我的千岁欸,这话可说不得啊!”
“有何说不得?”长孙信目光横向穆远识,狠睨了他一眼,声音到底弱了些:“如此轰动朝云的大事,本宫怕是最后一个得知的,父皇还容不得本宫抱怨几句?”
长孙信话落,眼底划过一抹黯然,蓦地又爆起一团光亮,一拳砸在地板上,忿忿道:“母后病倒了,如今状况未明,本宫这口气尚未咽下,老三倒是本事,惯会用这等沽名钓誉的伎俩,居然又借募粮赈灾的名头,欺负到本宫头上,他们都当本宫这个太子是个摆设吗?”
听着骨骼与地板撞击出的脆响,穆远识眼角跳了跳,垂着的双手不自觉的握了握。
“国舅爷的那点儿事,殿下您不是不清楚,被人揭出来是迟早的事,此时暴露出来反而不会伤及殿下根本,等皇后娘娘想透此间道理,必会重新振作,而且,这些事倒能给殿下您提个醒,要想坐上至尊之位,就不能顾念半丝亲情,血腥手段该用则用,不能妇人之仁,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