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听到他肯与自己回到孤绝峰渡过余生,心中当真欢喜得紧,可是想起那位苏姑娘来,又心下不安,说道:“念卿哥哥,就算武林群雄合力驱除了鞑子,可那位苏姑娘呢?”
沈念卿不明她话里意味,随口问道:“她怎么了?”霍思叹道:“你原本便不忍杀她,如今你们俩误会消除,更是不忍伤害她了。那时候她若与你作对,你会怎样做?”沈念卿沉吟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问自己道:“她若一意孤行,自己当真能杀了她么?只怕是如何也做不到罢。”他眉头渐拧,叹口气道:“思妹,只要赶走了鞑子,我再劝她几句,凭她聪明已知大势已去,自然而然也就死心了。”
等到第二天清晨,二人又继续赶路,这一番连走了数日,终于赶到一座大山峰脚下。沈念卿驻足观望,五年前他曾登过此峰,便是在山腰被苏盈的两个仆从骗去。这时念起,隐有些怅然若失。
时至半夏,山峰积雪消融,耳畔犹可闻见潺潺水声。霍思道:“念卿哥哥,翻过这座大山,便到了明教了么?”沈念卿沉吟道:“不远了,咱们快些走罢,我只担忧噶尔笑笑大军已至,跟明教好汉已斗起来了。”这数日来,他皆四下查探,心想鞑子若有大军,那么足迹自难以掩盖,可是一路行来,竟未瞧见任何蛛丝马迹。
他心下揣揣难安。二人施展轻功一路奔上,待上山腰,只见密林草木之间多有黑影晃动,这时猛听得一道浑厚的声音激荡在耳旁:“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跟着只瞧见东北角探出一面大旗,随风鼓荡,旗面以火焰纹饰,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明”字。
沈念卿二人停下脚步,拱手道:“在下沈念卿,特来拜谒贵教张教主。不知尊下是明教哪位好汉?”他目测之下,草木中少说隐藏了数百之众,看来明教已早有提防,心头登时松了口气。
这时有一位大汉走了出来,离他尚有十来丈远。沈念卿瞥见他五十来岁,身着黑色劲装,右手衣袖下携着一面黑色小旗。那大汉向他还了一礼,朗声道:“张教主身份何等尊崇,不便见客。还请沈少侠回去罢。”
这位大汉唤作赵庭山,乃是明教八大掌旗使之一。他听到沈念卿自报姓名,也大吃了一惊,近日来沈念卿之名传遍西域,他也有所耳闻。今日见他年纪轻轻,确是一表人才。
沈念卿听他一口婉拒,心想:“明教正值危难之际,我唐突来访,遭到婉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噶尔笑笑大军将至,我娘亲也曾为明教教主,我又岂能袖手旁观。”霍思低声道:“念卿哥哥,不如你如实表明身份。”沈念卿微一沉吟,说道:“不可。明教上下无一人识得我,我若此时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反而引起他们猜忌。”
赵庭山见他二人足下不动,当即沉声道:“沈少侠,我敬你是位英雄好汉,这才出言相劝,还请退下山去罢。”沈念卿道:“在下此番前来拜谒,乃是有要事相商,还请尊下无论如何也要通报一声。既然张教主不见,那么副教主与四**王呢?”
赵庭山闻言心想:“本教时逢危难之际,教主与各法王正齐商对策,哪里有空与你纠缠。可是这位沈少侠闻名武林,若传出去说我明教拒不见客,于本教名声实在大为不利。”他心念一动,说道:“你当真是沈少侠么?我看倒也未必。你旁边的那位女子又是谁?”
沈念卿道:“在下如假包换,我旁边这位乃是我红颜知己,霍思。”霍思听他在旁人面前提及自己,心中一阵温暖。
赵庭山冷哼一声,道:“你如何证明身份?”他这么一问,沈念卿立时明白过来。霍思道:“念卿哥哥,要不咱们闯上去罢。”沈念卿轻轻摇头。
正僵持不下,从后面突然又走出来一人,只听他问道:“赵旗使,怎的一回事?”赵庭山望见来人,向他行了一礼,说道:“胡法王,有两位年轻人要上本教拜谒。”
那人顺望过来,沈念卿见突然出来一人,约莫五十多岁,又见他腰间悬挂着一个酒葫芦,心念一动,拱手道:“尊下可是明教胡法王么?”那人手捋胡须,微笑道:“不错。”这时赵庭山低声道:“胡法王,这位年轻人自称沈念卿,便是近来闻名西域的沈少侠了。那位是霍女侠。”
胡铁隆身躯一震,大踏步走上前来。他未动用半分内力,数步之间已走到沈念卿跟前,将他细细打量片刻,沉吟道:“原来是沈少侠,失敬失敬。”沈念卿见他恭谦有礼,也无半分的架子,心中大生好感,说道:“在下愧不敢当。”
胡铁隆道:“昆仑派名声在外,险些被鞑子灭了门派,说出来实在是奇耻大辱。沈少侠以一人之力独挽狂澜,倒让本教上下好不倾佩。胡某也心悦诚服。”沈念卿听他言中对昆仑派似有贬意,显然对昆仑派决无好感,难怪当日不让昆仑弟子上山。
他定了定神,说道:“胡法王,在下此番拜谒,为的是噶尔笑笑大军之事。”胡铁隆微一沉吟,道:“沈少侠请。”
沈念卿本以为他多有相问,未料他竟是轻而易举答应了。心中大喜,微笑道:“有劳胡法王。”当下三人一齐往这山顶去。路过赵庭山时,胡铁隆脚步一顿,说道:“烦请赵旗使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有动静便即禀报。”赵庭山得令,当下隐进了一旁草木之间。
沈念卿二人跟着胡铁隆蜿蜒上山,走了片刻,眼前陡然开阔,只见众多明教弟子伐木推石,显然是在建筑防御工事。胡铁隆瞥见他神色,仍在前面带路,心底却大是出奇:“教主说不日将有一位唤作沈念卿的人物到来,命我不时前来查探。想不到教主竟真能未仆先知,今日便瞧见了这位沈少侠。可我老胡左瞧右看,也没瞧出这位沈少侠有何能耐,真是奇也怪哉。”
他不动声色的领了一程,这时已登上了山顶。眼前出现一条大道,隐隐可见前方大片建筑,左右各有一座大山峰。
只是眼前空旷寂寥,竟是一个人影也无。沈念卿心想:“明教既有了准备,想必各类人物隐在暗处,我倒不能左瞧右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微微一瞥,只见霍思目不斜视,俏脸冷静,早不复顽皮时的模样。
胡铁隆带他走过一段大道,渐入了一片建筑,这时踏上了一片大广场,胡铁隆止住脚步,说道:“沈少侠,霍女侠,二位稍待片刻,我前去禀报。”说完也不待二人回答,扬长而去。
沈念卿这下再也忍不住,扭头四望,瞧着四方的建筑,心中颇为动容,不禁暗想:“这便是娘亲待过的地方么?”他本来心如止水,然而此时此刻不经意地念起,又逢睹物思人,只觉得格外的亲切。
霍思见他似怔住了一般,伸出手掌牵住他的手,唤道:“念卿哥哥。”沈念卿回过神来,说道:“思妹,我想起娘亲在这里生活了数年,心下只是有些伤怀。”霍思柔声道:“念卿哥哥,你既然决心不说出身份来,以免多生事端,那么你便须时时刻刻记着。”沈念卿感激的瞧着她,说道:“思妹说的是。”
胡铁隆穿过一片建筑,快步走进了议事厅。但见厅中十来道身形围着一座沙盘谈论。
胡铁隆咳嗽一声,说道:“启禀教主,当真有一位姓沈的少侠拜谒来啦。我已将他迎到广场之上。”
这时众人闻声而止,当先有一位满头银发的男子抬起头来,他当即下令道:“诸位掌旗使继续研究。张副教,法王等且随我来。”当下五人穿过议事厅,来到会客厅之中。胡铁隆则返身去迎接沈念卿二人。
沈念卿二人等了片刻,终于见得胡铁隆快步走过来,说道:“沈少侠,霍女侠,请随我来。”三人齐头并进,一齐来到会客厅。只见厅中上首站着一位银发男子,左右另有五位老者。
沈念卿拱手道:“沈念卿拜谒张教主,副教主,诸位明教法王。”他微瞧一眼,便知银发老者为教主,另一位五十来岁的英气不凡的男子该是张天邪,另外三位依次便是明教法王颜东、乔千军、关谦。
众人向他拱手还礼,张无姬凝目瞧着他,说道:“近来沈少侠大名传遍西域,今日前来拜谒本教,本教荣幸之至。”说着目光转往霍思,问道:“这位姑娘是……”
沈念卿正要答话,霍思已抢先回道:“张教主,小女子随同念卿哥哥一起登门拜谒,今日若有唐突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她虽被数道目光逼视,仍是郑地有声,毫不怯场。众人瞧了心底暗暗赞赏。
张无姬更是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好。果然是英雄配佳人。”说到这里,他向张天邪道:“张副教,我暂去片刻,你与诸位法王好生对待沈少侠二位,不可怠慢。”张天邪自当领命。张无姬转头向沈念卿道:“沈少侠,多有失陪,还请见谅。”
沈念卿只觉他神态颇有些异样,忙说道:“张教主日理万机,在下恐有打搅。”张无姬嗯了一声,从另一道门出去了。
这时张天邪命茶童送上茶水,请他二人坐下,他这才仔仔细细瞧了沈念卿一眼,一观之下,不由得心神一震,暗道:“难道是……”这时胡铁隆打断了他思绪,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沈少侠,你心里有甚么话尽管直说。本教中人于英雄好汉素来敬而仰之。”
沈念卿心中一转,暗想:“我此番前来本是请明教好汉携同武林各派共抗大敌,说来说去我也只是一位说客。只是那晚听到苏长安这么一说,今日又见明教弟子积极修筑工事,显然明教是准备在此地与鞑子一场大战了。”
他这时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心念一转,决心旁听侧击,便问道:“张副教,诸位法王,诸位可听说过江湖中有个教派,唤作梅花教。”
众人闻言皆面露疑惑之色。胡铁隆声如雷震,说道:“甚么梅花教?从所未闻。”这时他旁边一人开口道:“胡法王,你未听过不见得别人没有听过。”胡铁隆取过酒葫芦,畅饮了一口,笑道:“关谦兄,你可有听过。”关谦一捋胡须,神色极为严谨,说道:“关某不才,确确实实有所耳闻。梅花教教主唤作梅花主,其下有左右使者。右使唤作苏长安,此人身份隐秘,我也不知他是何来路。至于那位左使,咱们可都熟悉得很。”说到后面,神色冰冷,犹如说到仇人一般。
沈念卿心底咯噔一跳,暗道:“殷大哥难道曾得罪过明教么?”便见张天邪等人神色肃然。胡铁隆问道:“他是谁?”关谦冷笑道:“那人便是殷庆云了。”
张天邪豁然起身,冷冷道:“是他!”胡铁隆闻言更是勃然大怒,喝道:“好个叛逆,该死,该死。”颜东与乔千军各伸出一掌,在他肩头轻轻一拍,说道:“胡法王,他现在又没在此处,你何必动怒。”
沈念卿听到叛逆二字,更是莫名其妙,他望向霍思,只见她神色中担忧疑虑参杂。沈念卿拱手道:“诸位言之叛逆,那是怎样一回事?”他本觉得这是明教之事,自己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开口询问,可是想到此事干系到殷大哥,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张天邪已恢复了神态,叹道:“沈少侠,此事于我明教是丑闻,不提也罢。”
这时关谦又道:“那位梅花主更是神秘,江湖之中无一人见过他真面目。”胡铁隆忍不住道:“关谦兄,你这话说得都是废话。”
颜东则看向沈念卿,问道:“沈少侠,你提这个教派做甚?”沈念卿心想:“这位梅花主我幼时曾见过一面,只是他当时戴着斗蓬,也看不到相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