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正厅之中,石平之吩咐丐帮弟子上茶,六人齐齐坐下。
石平之面怀微笑,说道:“沈少侠,想不到十余年不见,你已长的这般大了。今日你既来到我丐帮,眼前无所大事,便在此长居下去,也好使我丐帮答谢沈大侠的恩德。”沈念卿摇头道:“石帮主好意在下心领。小子尚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加停留,不日便要前往西域。”石平之沉吟道:“难道你要去寻白长老?”
沈念卿听他话中之意,已有几分明了,喜道:“石帮主,难道白叔叔他在西域么?”石平之道:“不错,白长老数日前确已离开分坛,依他急行,恐怕不日即到西域。”沈念卿心道:“这倒好办了。丐帮弟子遍及天下,我只须寻到联络之处,当能得知白叔叔的消息。只是白叔叔他中了鬼穴圣者的奇门点穴,为甚么突然千里迢迢奔赴西域?”他尚自不解,问道:“石帮主,白叔叔他身子怎样?奔往西域干么?”
石平之轻声一叹,说道:“白昆长老自身中点穴,每月总要发作两回,一经发作,遁入癫狂,周身奇痛难当。那奇门点穴甚为怪异,合敝帮诸位长老之力,也无法子化解。日前江湖传来消息,说在西域之地发现‘漠北三鬼’的踪迹。白长老他获知,当即动身赶往,我虽贵为帮主,也不好叫他不去。”说到这里蓦地止住,又是轻叹。
白虚长点头道:“不错。沈少侠,其实白长老他武功不弱,性子持强。近年来‘漠北三鬼’为祸江湖,恶名昭著。白长老自那回吃了大亏,此事便久念不放。只是那‘漠北三鬼’神踪诡秘,便如我丐帮,也难以获知讯息。一晃数年已过,这回得知他三人竟在西域现身,白长老执意要去探个究竟,帮主遂派了钱三长老一同前往。”
刘成青颇有担忧之色,说道:“听闻那‘漠北三鬼’武功高强,不知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念卿心念一动,道:“诸位,那‘漠北三鬼’的来历,我也知晓三分。”石平之等人惊咦一声,问道:“沈少侠,你竟知晓?”沈念卿稍即回想,缓缓道:“那‘漠北三鬼’来自北元之地,正是噶尔笑笑的下属。至于他们突临中原,做了许多恶事,只怕这其中有重大阴谋。”
诸人互望一眼,都从各人面上看出疑惑。石平之惊道:“倘若果真不假,这件事可就难办了。”他立起身子,走了几步,沉吟道:“当年先父便是命丧元人鞑子之手,其后再没有听闻元人鞑子半点讯息。直至上回武林大会,他又突然现身,使得两大教主身亡。当时各派互有商榷,明知元人鞑子神出鬼没必有所图,却不知图的究是甚么阴谋。当时各派言论不一,难齐定断,只好嘱咐各派弟子四下打探元人鞑子下落,一有所获,再齐聚商讨对策。”
沈念卿想起以往遭遇,及至那晚殷大哥所言,说甚么‘元人气数已尽’的话来。那时他尚自年幼,不明其意。如今念及,此事已显而易见,凝声道:“石帮主,噶尔笑笑身为元人,他还有甚么可图谋?必定是元人心有不甘,妄图卷土重来,再争夺中原天下。小子不敢随意妄言,只是我曾有过一些遭遇,以此度测,十有**错不了。”
诸人缄默半响,过了片时,石平之摇了摇头,说道:“沈少侠,此事干系重大,不可乱语。鞑子退守漠北已有二十余年,我大明皇帝励精图治,大明将士兵强马壮,纵然鞑子野心昭昭,也决难以攻回中原。”说到这里微一抬头,又道:“既然那‘漠北三鬼’乃是元人鞑子的下属,此事理应武林同道知晓,好早做防范,以免鞑子有可趁之机。应长老,你即刻传令丐帮弟子,将‘漠北三鬼’的身份昭告武林同道。以我丐帮名声,料想各门各派决不会置之不理。一旦武林同道有所行动,那么纵然西域幅员辽阔,也能轻易寻得三人蛛丝马迹。到时说不得也能获知元人鞑子的讯息。”
应红河当即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退出了大门。
沈念卿见得石平之雷厉风行,极为果断,心头缓了一口气,想起那洛图经来,暗道:“我与丐帮相认,本是有事相求,说不得只好麻烦一下丐帮了。”他自知许少通踪迹难觅,若凭他一人去寻,只怕毕生之年也无半点收获。想到这里,当即要开口,又见得白虚长凝视自己,颇有犹豫之色。
沈念卿道:“白长老,有话但说无妨。”白虚长点一点头,仍有迟疑道:“沈少侠,当年江湖说……说沈大侠父子双双罹难……此事又是怎样?你与沈大侠当年有甚么遭遇?”自先前得知他果真是沈大侠遗孤,这念头一直转在脑中,片刻不得消停,暗想当年沈大侠究竟遭遇了甚么不测?只是真要当着他面提及已故的沈大侠,又恐他闻言生悲,是以难免犹豫寡断。这一番话直问出来,诸人齐齐凝眉倾听,比之先前又重视了数分。
沈念卿见状,心中倍感温暖:“丐帮果真是重情重义,先父地下有知,也当欣慰了。”缓缓的道:“各位长辈,此事说来话长,当时我虽年幼,如今记起也是历历在目。”诸人听了大奇,都想你是亲眼所见么?那你是如何活到现今的?又想到他口中的那位高人,瞬时释然。听他一字一句道:“当年我与先父前往拜祭娘亲,岂料突然蹿出了三个恶人。便是那杨不凡与贺南天,还有郑其和。”他说到这里,嚯的立起身来。诸人听得杨不凡与贺南天二人,各自心中一凛。
只见他走上三步,神色凄然,缓缓道:“当时那三人不由分说,合伙围攻先父……”诸人脑中立时浮现一副画面,沈大侠武功卓绝,那三人也决非弱手,必定好一场恶战。只是想到他三人竟一齐围攻,各人心中愤概难当,细听下去。
当听他说到三人不仅无耻齐攻,竟又擒住他以此要挟沈大侠自尽之时,施为山已沉不住气,嚯立而起,但闻啪的一声,竟将木椅拍的四分五裂,大怒道:“好个郑其和,当年他勾结杨不凡,妄图谋逆。敝帮四下找寻多年,却没寻到半点踪迹。想不到他竟又勾结二人,要杀害我丐帮的大恩人,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实在猪狗不如。沈少侠,想必他尚在人世,待施某寻到他,必然跟他决一死战。”
石平之蹙眉道:“施长老,你先听沈少侠说完,咱们再商榷报仇之事。”施为山急道:“帮主,江湖里都说是郑其和一人设计杀害了沈大侠父子,其实咱们都知沈大侠武功卓绝,凭他一人又如何得逞,何况当年沈大侠相助敝帮,确是得罪了杨不凡与那贺南天。现今得以遇见沈大侠遗孤,那是老天开眼,咱们可不能犹豫不决,必要寻到他们替沈大侠报仇。”
沈念卿心头很是感激,说道:“施长老,那郑其和早已身亡,是寻不到他了。”施为山转过头来,奇道:“怎会……”便听得白虚长微微颔首,道:“必定是沈大侠全力施展,除掉了郑其和。”
其时诸人虽是大怒,心中却颇多惭愧。概因那郑其和原为丐帮执法龙头,身份地位不可谓不高。那时沈大侠遇害之事传出,武林中喧哗一片,许多不满丐帮的江湖小派及至散人纷纷言论,说甚么‘好一个堂堂丐帮的执法长老,竟会做这等卑鄙之事。’又有人说‘丐帮当真重情重义,教我等另眼相待’,此类之话多不胜数。而丐帮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此等叛逆,偏偏现下有口难辨,只能咽下这口闷气。施为山性子最是火爆,自然忍耐不住。
沈念卿摇头道:“郑其和并非先父所杀,而是杨不凡二人的阴谋诡计,故意传出此等消息,好教他二人逍遥法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当时三人围攻之下,先父终究寡不敌众,给三人重伤。后来那杨不凡暗中使用暗器,唤作甚么‘九阳散功针’,当时先父中针便即昏厥。及后他二人又擒住郑其和,将他杀害。一齐将先父与郑其和尸体丢进了河道之中。”
白虚长等人互瞧一眼,各有疑惑。白虚长沉声道:“滁州离扬州不远,当时江湖传出沈大侠遇害的消息,我曾携同白长老一齐赶往扬州,千余弟子细细将扬州寻了个遍。确是寻到了张客卿之墓。在那墓碑前,依稀留有脚印与一堆灰烬。那时扬州阴雨绵绵,正是洪水泛滥的时节。我等那时已有度测,只怕沈大侠前往扬州,便是拜祭张客卿。后来寻遍扬州,也不见沈大侠尸体,原来竟是给丢进了河道之中。”说到这里,诸人都觉他是沈大侠遗孤,那是一分也不假了。
石平之微微点头,心道:“原来竟是如此。那河道湍急,便是身负武功之人,也决不能存活,何况昏厥的沈大侠。至于那‘九阳散功针’,我却从未所闻,又是哪一门暗器?以名揣测,只怕重在‘散功’二字。”想到这里,心头猛然一跳。说道:“诸位长老,可听说江湖里哪一门派会这‘九阳散功针’?”三位长老面面相觑,竟对这门暗器一无所知。刘成青道:“听名字,该是大为厉害才是。可是江湖之中流传于世的厉害暗器中,可并没有这个名字。”
沈念卿忽然道:“诸位,这‘九阳散功针’,小子斗胆猜测,只怕是一门散人功力的阴毒暗器。”白虚长立起身来,踱步道:“不错,那杨不凡本是奉天教副教主,原属朝廷一派。我曾听闻有武林同道所言,大明皇帝早年不满元人暴政,而后起义濠州,暗中笼络了大批隐士高手。后来驱除鞑虏,大明立国,朝廷内亦有大内高手,称作拱卫司一门。想必这门暗器,乃是从朝廷所流出。”
其时各人心知早年朱元璋与明教有极深的干系,如今多年过去,北元早已退守漠北,汉人天下已然大定,自然谁也不理这等琐碎之事。诸人沉默半响,心中无一例外都想,沈大侠既中了散功毒针,一身功力皆化为乌有,何况他又卷入涛涛洪水之中,就算他尚自清醒,恐怕也是命丧洪水,被鱼兽分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想到一代大侠竟落得如此惨死,都心中悲戚,双目凄暗。
石平之双目如炬,沉声道:“想不到沈大侠竟是遭此三人陷害,谁又料想得到。”他转望刘成青,说道:“既然郑其和已死,咱们务须寻得杨不凡与贺南天二人。当年敝帮险些四分五裂,这杨不凡可说难逃干系。刘长老,烦你即刻下令,将此等消息由丐帮弟子散发出去,竭力找寻他二人的行踪。只是消息不可泄露,以免他二人得知,一旦稍有戒备,反倒难寻。”
刘成青抱拳道:“遵帮主口谕,我这就去办。”方退到大门处,陡见得石平之大手一挥,喝道:“且慢。”刘成青道:“帮主还有何吩咐?”石平之道:“你传令之时,须明白此乃我丐帮第一等大事,决计不能泄露出去半分。所以此事教由你一脉来寻,倘若消息泄露半句,我唯你试问。另外,倘若真有弟子查到踪迹,决不能打草惊蛇,须得及时向我禀报。到时倾我丐帮数位长老之力,必能除掉他二人,替沈大侠报仇雪恨。”
沈念卿见他脸色严肃,分明是极为看中此事,又听他说‘此乃我丐帮第一等大事’,心中大是感激。可是如此血海深仇,他须得自行了断不可,忙一挥手,道:“诸位听我一言。”石平之道:“沈少侠,但讲无妨。”沈念卿向诸人微一抱拳,坚决道:“先父遇害,小子非要自报此仇,实不愿诸位相助。”
诸人听他言辞强硬,当真说不出的坚定。石平之眉头一扬,大喜道:“沈少侠孝心可佳,沈大侠可算后继有人啦。假以时日,沈少侠必定能将神功修炼大成,到时当可诛杀他二人,替沈大侠报仇。”白虚长微笑道:“沈少侠心思,我等岂能不知,只是天下之大,凭你一人决难寻到二人。这追查二人的下落,便交由敝帮来做罢,也算替沈大侠敬了一份心意。”
沈念卿知他所言不假,点一点头,算是答允。刘成青微一拱手,闪身出了大门。
白虚长问道:“沈少侠,那时令尊遇害,你又是怎样逃脱杨不凡等人?莫非便是你口中那位高人所救?”沈念卿念及风不行,微微一叹,说道:“当时我眼见先父殒命,自己又孤苦一人,便起了轻生之心。不料那杨不凡先拦住我,说偏要教我好好活着。后来我给他打晕,醒来后却发现已脱离二人毒手。而那救我之人,便是华山弟子风不行大哥。只是他后面为了救我,却枉送了自己的性命。”说到这里,喉头有些哽咽,心想他与我只不过萍水相逢,却拼命救我出来,此等大恩,当真无以为报。想起他临终所托的吊坠,只待有机会,须要上华山派亲自交给掌门人。
石平之道:“华山派弟子风不行?此人做了几件侠义大事,我也曾听说过。他本是华山派掌门天涯子的得意弟子。这数年来,武林中再没有传出他的消息,想不到竟是因此罹难,当真世事难料。”白虚长道:“沈少侠,那你后来竟到了华山派么?”沈念卿摇头道:“并没有。那时风大哥方故去,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斗篷之人。”心念一动,暗想丐帮乃中原第一大帮,说不定知晓一些梅花教的讯息。当说道:“石帮主,三位长老,你们可听说过一个唤作梅花教的教派?”
四人面露疑惑,施为山奇道:“甚么梅花教?这名字可真是古怪至极,施某从未听闻。”石平之沉声道:“不错。世间无论大小门派,我丐帮都获知一二。至于这梅花教,依我看来,必是近年来的新教会,而且行踪诡异,比之明教隐秘更甚。”丐帮存世数百年,于许多江湖之事颇为清楚,但一听及这梅花教,却不曾有过记载。故此,才断定是近年来的新教派。
沈念卿只盼能获知一二,知晓那神秘梅花主的消息,不料丐帮竟半点不知。心想殷大哥乃梅花教左使,难防他当年有没有得罪过谁,我当不能吐露他的半点消息。至于他的本名殷庆云,想必当年也是名震江湖的人物,我只须稍加打听,便知他过往来历。
诸人聊了这许久,已是正午时分。石平之走到他跟前,微笑道:“沈少侠,你一番跋涉,想必极为劳累。我等侥幸遇见你,实是天大的幸事。哪怕你有再重要的事,须得在敝帮停留几日不可。咱们先去小饮几杯,以贺沈少侠大驾光临。”
沈念卿心道:“石帮主盛情难却,我不可推辞。何况我还需麻烦丐帮一件事。”当即抱拳道:“不敢,不敢。石帮主,小子多有打搅,便在贵帮停留三日,三日过后,我便前往西域,前去寻得白叔叔。”
石平之道:“那是自然,到时敝帮施长老与你一同前赴西域,路途也能相互照应。”施为山应声道:“好极,施某也正有此意,多谢帮主成全。”
四人再不及多言,踏步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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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觉得写故事像撒谎,一谎套一谎。更像是打鱼,渔网慢慢撒开,最后收网。
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