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夜访千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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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策马狂奔,带起丛林的落叶,卷起荒野的烟沙,踏碎了月色,弥散了天光。一连二十多日,无眠无休,完全靠体内雄厚的内力支撑,从西北到东南,不知换了多少马匹,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便是月照城,要想查找消息,首选千机堂。

只是此行没有了青颜改的保护,她不得不小心翼翼。为了掩人耳目,萧潇换上一身黑衣,时时戴着黑纱斗笠,一路行来,竟无一人发现她的身份。

……

到了月照城时,恰是深夜,已是十一月的天气,早已寒凉,即使是这南国也难免萧瑟。

萧潇看着山脚下华灯烁烁的城,目光里唯有悲切,愈是灯红酒绿,愈能显出繁华背后的凄凉。

萧潇看着眼前的岔路,心中一动,选了一条,直接上山,奔向铭剑山庄,她想看看铭剑山庄已变成什么样子,她想知道沐月湘过得好不好。

萧潇看着眼前死一般寂静的山庄,心中一寒,跳下马来,提步进入。

昔日清爽干净的道路已在石缝中长满了尺长的荒草,一派荒凉,寒风鼓动,落叶纷飞,层层叠叠铺满了小路,紧掩的门窗,棂纸已旧,早已蒙上细细的烟尘,唯有角落里的蜘蛛,编织着昔日繁华的梦呓,说不出的陈旧,道不尽的苍凉。

萧潇腿弯一软,跪在院中。

沐千影死了,沐月湘死了,所有人都死了,而她就是罪魁祸首!

她万万没想到,贺任秋竟如此狠辣,害死了沐千影,搞垮了铭剑山庄,竟连沐家最后的血脉都不放过。

萧潇静静跪在院中,摘下斗笠,任由萧瑟的北风凌乱了她银白的长发,阴冷如皎皎月华。故人已逝,她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的罪孽?

许久许久,萧潇方站起身来,妖异的长发在寒风中舞成飒飒的剑光,冷厉的双眸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她知道,血债,终需血偿!

萧潇回身上马,直奔月照城,曾经的她,会为杀人而自责不已,现在的她,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江湖无情,她何苦做那被人指点的异类?随波逐流罢了。

……

昏黄的烛光下,殷绍正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残棋。

这局残棋,是十年前一位不知名姓的老者留下的,此棋局玄妙至极,看似白子气势汹汹,实则无论走哪步,白子最终都将处于败势。

殷绍自小就是一棋痴,没人知道他建立千机堂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见到各种奇人异士,有朝一日能解开此局。

“谁?!”

烛光猛得摇曳,殷绍刚刚抬起头来,一个墨影便挟着一阵冷风破窗而入,眨眼间一只纤细的手便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抵在墙边。

殷绍略略低头,看到那雪白的皓腕,心中一惊,没想到这黑衣人竟是个女子。可他的千机堂处处皆是机关暗器,又有大批高手日夜守护,这女子竟能悄无声息地直接进入他的房间,武功造诣深不可测。

不过他也不怕,这女子若是想杀他,他早就无命可活,既然现在没有杀他,只能说明意不在此。

殷绍弯起唇角,声音放柔:“不知姑娘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萧潇刚要开口,只听得房间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看来殷绍刚刚的厉声惊扰了守卫,萧潇不得已压低了声音,手上力道更甚:“把他们支走!要知道,我杀你易如反掌!”

殷绍自然能够审时度势,当下微微点头,萧潇松开手,瞬间闪至窗边帘后。

几个守卫慌慌张张地跑进屋中:“堂主,出了什么事?”

殷绍一笑:“无妨,刚刚一阵大风吹开了窗户,受了一惊。”

几个守卫长呼一口气:“堂主无事便好。”说着便有一人走上前去,想要将窗户关好。

殷绍一惊,萧潇就在帘后,怎能不被发现?便赶忙制止:“就让它开着吧,这屋里时时燃着炭火,烟气重了些。”

“这……堂主您这样可是很容易受凉……”守卫止住脚步,回身看向殷绍。

“等凉了我自会去关。”殷绍的声音冷下来。

守卫一听,赶忙走回来:“是在下逾矩了。”

殷绍摆摆手:“都出去吧,以后不要听到一点动静就草木皆兵。”

“是。”几个守卫弯腰行礼,依次离开。

方才的情形,让萧潇心底也紧张不已,她都已做好了大杀一场的准备,还好被殷绍化解,这个男子,倒是个聪明人。

殷绍看着帘后走出的黑色身影,面带笑意,一挥衣袖:“姑娘请坐。”

萧潇略一犹豫,隔着斗笠扫了他一眼,终是缓缓坐下。

殷绍却是大惊,他虽然看不见萧潇的眼眸,却明显感觉到面纱下那锐利至极的眼神,那惊悚的感觉就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只一瞬间,背上的衣料便已被冷汗浸湿。

萧潇压低声音,冷冷开口:“殷堂主不必害怕,我只是想打听几件事。”

殷绍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姑娘请讲。”

“殷堂主应该知晓魔尊风羽陌吧,不知你可能查出她现在在何处?”

殷绍这次可是真怕了,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怎问风羽陌的事?牵扯上魔尊,换做谁都不能不产生种种不好的念头。

当下只得苦笑:“姑娘说笑了,魔尊已隐世三十年,殷某这千机堂才建立十年而已,怎能查出如此久远的事情?今日就算姑娘真的要取殷某性命,要查这消息也绝无可能。”

萧潇心底一凉,却没有太过失望,她早就料到千机堂不会知道风羽陌的事,现在也只是证实了而已。

萧潇轻叹口气:“此事作罢,你可知铭剑山庄灭门真相?”

殷绍见萧潇没有逼问风羽陌的事,也松了一口气,赶忙回答:“知道。”

殷绍知道萧潇不是好惹的主,虽然千机堂一向严格为雇主保守秘密,但现在沐千影已死,他也没有了顾忌,便把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通。

殷绍说完,看萧潇身形不动,只当她是随意问问,全然不知她心底的惊骇。

原来三年前贺任秋就想害死令狐冰,难怪沐千影会直接发狂杀向昆仑山庄,也难怪令狐冰会因爱生恨,想要杀了沐千影,她只当沐千影是真的为了贺芊芊要逼她去死,这等心理落差,想不疯魔都难。

萧潇一直为令狐冰想要报仇一事奇怪,沐千影如此爱她,她就算自尽也不可能想杀他才是,今日听了这隐秘,这一疑惑才算彻底解开。也难怪那公孙茂不明不白地就要杀她,看来是怕她记起从前的往事,对他不利啊。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突然要查三年前的事?”萧潇继续发问,她想知道沐千影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古墓中的事方来此。

“这……在下着实不知,沐少侠没有提起过,不过他来时的确有些焦急。”

“这样么……”萧潇眸里闪过一道寒光,沐千影既然急急忙忙地来调查三年前的隐秘,想必是知道了古墓中的事才会有此想法。她早已放下令狐冰的包袱,三年前的事她也只是感慨一番罢了,但古墓的事,她不能不管,毕竟这是一个引子,说到底,沐千影还是被她害死的啊。

萧潇问完,便欲离开,不想殷绍竟出声阻止:“姑娘请留步。”

萧潇转过身来,不知殷绍想要做何,眸里也凝上一层寒霜。

殷绍被萧潇骇人的气场吓到,却不想放弃,只吸了一口凉气:“不知姑娘可否赏脸看看这棋局?”

萧潇心底一松,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残棋,不想殷绍叫住她竟是为了这等事,她知道千机堂的消息是卖的,但她并无闲钱,一直都是逼迫殷绍,那看看这棋局也无妨,只当换他的消息。

萧潇看着棋局,慢慢皱起眉头,这棋局当真怪异得很,无论怎么走,白子都是必死无疑,想她前世看了那么多的书,也没见过这样的局面。

反正横竖是死,萧潇也不再多想,直接捻起一子走了一步。

殷绍大惊:“姑娘,你走这步,白子必死无疑呀!”

萧潇抬起头来,看着殷绍吃惊的脸色,十分不解:“为什么一定要白子赢?”

殷绍一怔,是啊,为什么一定要白子赢?他这十年来,时时挂念这棋局,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见过如此多的棋艺高手,无一不是想尽办法让白子反败为胜,最后却都只能无奈摇头。

如今萧潇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他纠结了十几年,所做的竟是如此没有意义的事情,人生的棋局千千万万,就算输了一盘又如何?这一棋局不结束,新的棋局就再无开始的可能。

殷绍只觉压在心底十年的巨石移开了,当下释然一笑:“姑娘真是高人。”

说完竟走到萧潇面前低头跪下:“在下愿拜姑娘为师,还望姑娘答应。”

萧潇狂汗,这叫什么事啊?昔日有花夕颜想收她为徒,不想今日又来一个殷绍想拜她为师,这江湖怎么处处都是怪人?

萧潇不想多事,直接转身,冷冷甩下一句“没兴趣”便从窗口飞出。

殷绍呆呆地望着空落落的窗口,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才清醒过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慢慢勾起一丝温柔的弧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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