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沿着来时的石阶,跌跌撞撞地跑下,直到湖边,对上面色各异的四人。
四人看着萧潇骇人的脸色,便知此事已无法挽回,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要如何安慰。
萧潇抬眼,看向穆鸿和风宫耀,声嘶力竭:“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
穆鸿和风宫耀低下头,他们该怎么办?黎燕儿刚刚从穆鸿口中得知原委,也不好说话。
“你也知道是不是?”萧潇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江雪,声音低沉,却又突然变为嘶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雪一颤,面露哀伤:“不,不是的……”
穆鸿将江雪拉至身后,低下声音:“不要怪小雪,她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
“你们都是骗子!——”萧潇一边吼着,一边向湖对岸飞去,凉凉的风吹来,只觉眼睛涩得很,却流不下一滴泪,她的软弱只能在君未澜面前表现,而现在,这个避风港已经不在了。
风宫耀看着萧潇的背影,眼中的杀意早已荡然无存,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其实也蛮可怜的。
……
萧潇飞过湖泊,穿过华兰引树丛,轻点足尖,直接飞上了断魂崖。
萧潇坐在断魂崖边,听着耳边呼啸的凉风,看着脚下绝美的山谷,心底空空落落,如飘零的落叶,无根无依。
萧潇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天空,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幕幕如回放的电影镜头,在脑海中快速地闪过。
芳华园初见的惊艳,温泉池暧昧的邂逅,拍卖会傲世的张狂,醉香阁温柔的呵护……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这个她深爱着的男子,终究要离她远去了么?
想着他那总是若无其事的笑意,她好恨,恨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恨他想要弃她而去,她更恨自己,恨自己没有一早打开那“无情秘法”,恨自己明明心有不安却没有阻止。
他快死了,他就快死了……她想要落泪,想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但她做不到,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坚强。
在现代时,她无依无靠,颠沛流离,她没有落泪;在古代时,她走火入魔,命不久矣,她没有落泪。她的泪,她的伤,她的痛,永远只能展现在他一个人面前,没有了他,她注定成为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苦,到头来,都没有这一刻更让她生无可恋。
情,是世上最毒的药啊……一旦沾染,注定万劫不复。
此时的她,只恨自己不能无情,若真能像风羽陌那般无心无情,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天色渐暗,萧潇呆呆地望着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下,敛了那最后一道霞光,漫天星辰交相辉映,犹如一张巨网,冰冷似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萧潇抬首,看了一眼这漫天星光,长叹口气。
再怎么难过,再怎么绝望,事情总要解决。惠英容知道无*,她会不会也知道解救之法?想来君未澜解散山庄来此,也是想秘密求药吧……只是这奇症,真的有药可医吗?若是没有,她该怎么办?就算是有,只怕代价也不会比使用无*少吧……
只是不试一试,又怎知结果?想她在这里白白耗费了一下午,实在是傻得可怜,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啊!
想至此,萧潇不再犹豫,直接跳下断魂崖,她要回湖心楼,她要去找惠英容!
萧潇飞回湖心,踏上那已经走过一遍的石阶,只觉脚步万分沉重,她真的好怕,怕从惠英容口中听到君未澜救无可救的消息,抬起头来,远远便能看见房中忽明忽暗的烛火,那扇被她打碎的门,竟这么快就修好了么。
萧潇放缓了脚步行至门边,轻轻叩门。
“谁?”惠英容略带冰冷的声音传出。
“前辈,是我。”萧潇开口,声音沙哑得自己都不相信。
“进来吧。”
萧潇推门而入,发现蒋均也在,坐在一旁,正用一种看不出意味的目光注视着她。
萧潇行至惠英容身前跪下,声音坚定:“求前辈赐给晚辈救君未澜的方法,不论多难晚辈都要做到。”
惠英容看着眼前双目红肿的女子,又转头看了看蒋均,长叹一口气,轻轻开口:“办法的确是有,不过……”
竟真的有解救之法!萧潇一听,心底瞬间燃起一丝希望:“请前辈告知,晚辈一定做到!”
“好吧……看你如此有诚意,就告诉你,”惠英容微垂了眼角,“若想救他,只缺一味药引。”
“药引?!什么药引?”萧潇抬起头来。
“血肉至亲的一滴血。”惠英容轻轻开口。
萧潇一怔,君未澜父母早亡,又没有兄弟姐妹,他的血肉至亲只有一个祖母风羽陌。
萧潇不由苦笑起来,这何止是难?风羽陌已经隐世三十年,生死未知,若是未死,隐居在像千绝谷这样偏僻的地方,她又怎么可能找到?就算真的找到了她,这个冷血无情,杀夫弃子的女人,真的能帮她吗?
不过知道了方法,也算有了盼头,总比救无可救好得多,萧潇凄然一笑:“前辈不知晓风前辈在何处?”
“这是自然。”惠英容声音愈发冷冽。
萧潇闭上眼睛,声音坚定:“我定会找到她,不知君未澜后期会怎样?”
惠英容沉沉开口:“他的身体会日渐虚弱,最后只能卧床不起。”
萧潇紧握的拳头颤抖起来:“请前辈帮晚辈告诉他,我去为他寻找解药,让他不要记挂,顺便……帮晚辈照看他,不要让他离开山谷。”
“我答应你。”惠英容唇角一弯,以为萧潇就要离开,不想萧潇却抬起头来:“前辈可有把胎记完全除去,不留一丝痕迹的药?”
惠英容浅皱眉头,不知萧潇为何求此药,不过也不是大事,便起身进入里间。
等惠英容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个白瓷瓶,她把瓷瓶递给萧潇:“每日午时涂抹在胎记上,三日即可除去。”
萧潇抬手接过瓷瓶:“多谢前辈。”说完便退出房间,掩了房门。
萧潇走后,惠英容看向捋着胡须一脸坏笑的蒋均,轻叹口气:“你为何要让我这样说?我们这样……真的好么?”
蒋均笑着开口:“娘子,你就不想看看这女娃儿的真心?”
惠英容不再说话。
萧潇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收入怀中。
她要把令狐冰的记号除去,从今天起,她只是萧潇,再也不是令狐冰!
萧潇行至湖边,腾空而起,飞向对岸,背着早已收拾好的行囊,骑上一匹快马,向断魂崖行去。千绝谷离外界遥远,保守估计,一来一去要两个月,那她只余不到三月的时间寻找风羽陌,实在是短得可怜,因此只能连夜出发。
……
时间回到半日之前。
“萧潇呢?你们看见她了吗?!”
萧潇刚刚跑掉,众人便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君未澜从台阶上跑下。
四人看着君未澜脸上那明显的掌印,心中一惊,这掌印,不用想也知道是萧潇打的,这世上敢打君未澜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他们只是没想到萧潇竟会气成这样,若是知道了,刚刚定会拦住她,不让她离开的。
“主上,三护法她……去了对岸。”穆鸿皱起眉,轻轻开口。
对岸!君未澜心急如焚,抬脚就向对岸飞去。他太了解萧潇了,这个小丫头坚强得让人心疼,在某些时候,又淡漠得让人心碎。
此刻他万分后悔,刚刚萧潇跑出去的时候,他应该追上去的,不想他一愣神的工夫,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君未澜从未如此急过,他担心萧潇会想不开,彻底离他而去,现在她去了对岸,更让他揪心不已。
“姜伯!——”君未澜一到对岸,就向谷口处行去。
“大公子,您这……”姜伯看着君未澜脸上的掌印,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君未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萧潇呢?!她有没有出谷?!”
“萧潇?”姜伯愣了一下。
“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白头发的女人!”
“没有,老朽一直守在这儿,没有看到任何人出入,大公子……”
君未澜不待姜伯说完,已经跑远。
萧潇没有出谷,她会在哪儿?
君未澜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华兰引树林中乱转,好半天才想到,以萧潇的武功修为,这断魂崖怎能拦住她?赶忙提起内力,直接飞上崖顶,放眼望去,戈壁茫茫,没有一个人影。
她会去哪儿?!君未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他是萧潇,他会怎么做?对了!他定会去找师娘问解救之道!
君未澜急忙向湖心飞去,刚落在岸边,就迎面遇上了惠英容。
惠英容看着她那一向沉静如水的大弟子慌乱的模样,心中微微不忍,垂下眼眸:“她已经出谷了。”
君未澜一滞,声音颤抖:“为,为什么?”
“为了救你。”
“救我?!”君未澜不明所以。
“放心,她会回来的,她还拜托我看住你。”
君未澜苦笑,这才发现手心里满是冷汗,知晓了萧潇的去向,他也稍稍放下心来,他现在只想枫兰邪快些送来消息,让他照顾萧潇。
惠英容看着苦笑的君未澜,以为他还在担心,轻轻开口:“不用担心,那些乌合之众还耐她不得。”
君未澜只能点头,眼里却满是担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