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之上，稳居一人，眉眼如电，不怒自威。他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品着，突然道：“如星呀，你知道吗，茶喝久了，就渐渐喝不了酒了。”

“义父这是什么话，只要义父想喝，又有什么是不能喝的呢。不过是没有好酒，配不上义父。”下首一年轻男子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仪表堂堂，看起来一派正气，英姿飒爽，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

“哦，那你倒是说说什么酒配得上我？”中年男子问道。

年轻男子一笑，不带一丝奉承地说：“自然是那江湖豪杰为之称颂的，江湖第一名酒——九歌。”

“哈哈哈哈哈！”中年男子大笑，笑完后一口饮尽杯中茶，才道：“有野心是好事，但若是能力配不上这野心，会摔得粉身碎骨。”

“义父无需多虑，孩儿定将九歌为您亲手奉上。”

“这酒平常喝也不觉得有什么味道，只有当完成了什么大事，喝酒才是乐事啊！”中年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义父的意思是……”

中年男子手指敲打在桌上，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又像是算计了什么，才开口道：“十多年前，我有一事未了，至今仍觉遗憾……”他看向年轻男子，“想必我儿能帮我了了。”

“但凭义父吩咐！”年轻男子跪下道。

中年男子慈爱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把宝剑，“你去无涯门找杨叁，就说他欠我一样东西，如今十多年过去，不知他还认不认这账？”

“孩儿知晓了！”年轻男子告退。

后屏风另一面走出一人，态度恭敬，一副管家模样，给中年男子续上了茶，道：“盟主，此事交给少爷，是否有些不妥，毕竟他并未参与当年……”

“小五啊，我们老了，这些事该交给年轻人去做了。况且如星也长大了，我管不住他了……”中年男子喝上了续的新茶。

“盟主您是说……”管家有些吃惊，他跟了眼前之人半辈子，却向来猜不透此人心思，也合该做一辈子奴才。

“我说了，有野心是好事。”中年男子放下茶，起身，向里走去，剩下的话音越来越远，“而我老了，我还能有野心吗？”

潜龙地宫，地下。

正在风随意他们思考如何从此地出去时，龙甩了甩尾巴，拍打在身后那面墙上，也就拍了两下，石墙轰然倒塌，露出一条向上倾斜的大道。

“吼——”那双浅灰色竖瞳盯着风随意，风随意竟看出了它一脸不耐，像是在赶他们走一样，是……错觉吧？

不过还是，“咳咳，我们走吧！”风随意道，并手握在渊，回身向龙行了一礼，“多谢，我们就此别过，不扰您清梦了。”

龙像是听懂了一般，眯了眯眼睛，吐出一大口龙息。

风随意终是握着在渊离开了，和他的友人一起，这一出去，希望那三只恶鬼已经走了吧，他想。

只是——他们并没有出去。从这条大道上来，是另一间室，室内无光，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们有没有觉得冷？”尹琴终先道。

“有人。”闻人听雨补充。

舟怀剑意欲抽出在野，因为在野终于又发出了低鸣，是对危险在即的警告。

风随意奇怪，此处只有他们四人的气息，按理来说没有旁的活人了，不过死物的话倒是——“是机关术，小心。”

话音刚落，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挟风而来，舟怀剑一招天圆地方，将其挡了回去，但黑暗中的东西并未消停，下一击随之而来，力道不减反增。舟怀剑一连挡了九下，竟有些脱力，但他不愿放下手中的剑，他又一次感到自己的弱小，在野嗡鸣，“你也不甘么，在野，那就——”，他竟想不管不顾地催动内力，将黑暗中的东西彻底摧毁，他的双眼微红，催动体内真气。

“放下剑，舟怀剑，放下！”风随意感到舟怀剑气息的波动，迅速制住其腕，大力一按，将在野夺来。这人又魔怔了，就像之前在岸上一样，孤前辈之前说舟怀剑剑心不稳，易走火入魔，果然如此，他还得多看着点，虽然他也不晓得这剑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总归气息上的变化他是能察觉到的，“有时候放下剑也是一种修炼。”他语重心长，其实自己也不明白地道。

“什么时候，放下剑也是修炼呢？”

“呃，这个嘛，就……大概，无法拿起剑的时候吧。”风随意灵机一动道。

“无法拿起剑……可是，作为一个剑客，是无法放下剑的。”舟怀剑又想到阿爹……

“只要拿起了剑，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了，你考虑清楚了吗？”他记忆中的男子总是胡子拉碴，但提到关于剑的事，眼中就像住进了太阳，是火热的，耀眼的。他也想，成为阿爹那样，他太想拿起剑了。

“我明白，阿爹！”小小的他懵懂地答道。

“不，你还不明白，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男子告诉他。

不能放下剑，不能！他眼中的红渐渐深了，伸手，就想从风随意手中夺回在野，风随意反应迅速躲开了他，并一个回身，两指精准地点在了舟怀剑颈后，舟怀剑晃了一下，就要倒下，被风随意扶住，缓了力道，放在地上，在野被放在他怀里。风随意看着他如同第一次见面般“睡”在地上，面容安详，总算松了口气。

另一边厢，尹琴终在舟怀剑停手之际就接过了对付黑暗中的“怪物”一事，他没用守势，将来者一一斩断，却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丝毫没有作用，尹琴终有些郁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打不死吗？”

“就是你之前见过的机关蛇，只是……有这么多吗？”风随意也疑惑，有一条被斩断的尾巴落在离他不远处的地上，分明与之前所见的机关蛇尾别无二致。这个房间约莫有长明灯啊，他想，在哪呢？如果找到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他在四周墙上摸索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好吧，其实也没花多少功夫，他就摸到了长明灯座，可是，他才想起一个问题，没有火，没法点灯……风随意苦恼间，眼前多出一只手，手中安然躺着两块打火石。

闻人听雨的声音幽幽响起：“二两银子。”

“你打劫啊？算了。”风随意接过打火石，点燃了长明灯，一阵阴风拂过，两边墙上一溜的长明灯接二连三地亮起，将这间他原先以为是室内的甬道映的灯火通明——是的，这是一条石制长甬道，但顶上却有盘根错节的木制房梁，像一张巨网，但其中居住的却不是蜘蛛，而是蛇，其腰身粗若水桶，全攀附在房梁上，长度难以估计，一双金色竖瞳大如铜铃，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这这这……这是机关蛇？”

“没错，而且是有灵魂的机关——”

尹琴终和闻人听雨诧异地看向风随意。

“现下来不及解释，如果你们听过‘玄机’的话兴许会懂。”

“玄机？”那不是他们伽蓝族独有的……

不等闻人听雨想清楚，变动陡生——那条大机关蛇竟慢慢悠悠地从房梁上滑下来了。它张开嘴，可见其喉咙处被一个圆形齿轮所替代，“咔吱咔吱”，是齿轮转动的声音，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密，无数“咔吱”声重叠在一起，直叫人心里发麻，伴随这声音，蛇身扭转着，竟一截截地断开来，断开处慢慢伸出头尾，细看之下十分诡异。这恼人的“咔吱”声不知何时消停，四人渐渐被包围，无处可逃。

PS:还是写万盟主有意思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