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琴终拔剑,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那拙劣的“寒水剑法”了。世人不知“无情剑法”分为上下两境,一境落花,一境流水,先修得“落花有意”,才能至“流水无情”,他已得落花有意之大成,但流水无情一途却连门都没摸着,师父见过他的流水,只道你这是偷学你大壶师兄的寒水剑法了?无情无情,你以为冰冻三尺就是无情了?他一次又一次地练,却怎么都逃不出寒水剑法,师父叹气,训他:你就是太重情了,还没参悟为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什么先是“落花有意”,你好好想想吧。
为什么先是“落花有意”呢?他仍未参悟,但已能将此境发挥到极致,如今,到了他发挥的时候了。
“落花有意!”那一剑,刹那芳华,飞花如雨,让人仿佛醉卧春色中,但这春色中暗藏的杀意,却让人不敢小觑。舟怀剑看出,此招虽柔,却柔得锋利,寒光利剑虽披上了春色,寒光却是丝毫未减。这一剑,舟怀剑自认现在还无法接下,但是……躲,不成问题。
“你当然能躲,他这招只是看起来厉害,实际只是前招,只为铺垫,若有后手,才是难挡。不过看他这样,并无后手,或是他还使不出后手。对了,给你。”风随意接道,舟怀剑才意识到自己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又下意识接住了风随意递过来的东——在野?又见风随意手中还握着另一柄剑,一柄与在野长得极为相似的,却更细两指的剑。
“我趁他们对上的时候给你拿回来的,怎么,感动了?”风随意嬉笑一句。
舟怀剑没理他,指向他手中的那柄剑。
“这剑跟在野挨着,我就顺来了……”事实上,风随意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到那柄剑就觉得心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像是多年前枯萎的花又突然活了过来那般,那柄剑……明明看起来也不过是把普通的剑罢了,可是他就觉得它是个活物,它在呼唤他,呼唤他握住它。
“吼!”龙愤怒地叫着,好像在气这花怎么也打不完,虽然不痛不痒,可是看着这群蝼蚁在自己跟前蹦哒,就是烦躁。它看着如豆子般大的四人,特别是其中一个人还握着……龙才发现它放在床上的剑不见了,并且就在那两个小豆子手中,它扭过并低下头,直愣愣地盯着那两个豆子。
两个豆子……不对,风随意和舟怀剑正面接受着龙息的“洗礼”,还有那浅灰色竖瞳的盯视,两人同时一寒,舟怀剑正欲出剑,却被风随意压住了,“且慢。它好像……没有恶意。”
“吼。”龙低低吼了一声,这一声确实没什么威慑力,倒好像是在和他们对话一样。
舟怀剑露出不解的眼神。
“吼。”龙又低吼一声,目光却是转向了风随意手中那柄剑。
风随意的心思飞速转动着,想了想,递出了剑,龙并没有拿走剑,相反,它居然摇了摇头,缓缓向后退去。
“咦龙哥,不打了?”尹琴终叫道,似乎自己还能大战三百回合。龙退后之余一个甩尾,将他拍在了石壁上。
风随意目无焦距,好像在看从石壁上摔下来的尹琴终,又好像在看石壁,突然,他道:“我知道了!这把剑是在渊,石壁上那句‘游龙在野,潜龙在渊’,指的就是这两柄剑,公孙长明发现了龙,但真正让他感兴趣的应该不是龙,而是龙在守卫的剑!他建的这座水晶宫,不是为了供奉龙,而是为了困住龙。可能是他打不过龙,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外,最终公孙长明没有得到此剑,但此地确实困住了龙。”风随意看一眼又趴下的看起来貌似很惬意的龙,换了种说法,“但龙或许觉得无伤大雅,这里还更隐蔽舒适些,就待在了此处,一直到我们发现。”
“为什么?”闻人听雨问。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龙哥可一句话没说呢!”
“那不然你让它说。”风随意先回了尹琴终一句,才道:“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不过应该也差不离,具体怎样,我们是不可能知道了,不必过多探究,当个故事听听可以了。”
“嗯。”舟怀剑很给面子的点头。
风随意看向舟怀剑,“在野和在渊应该有某种联系,你下次可以问问你阿爹,说不定他也遇见过一条龙呢。”
“在野好像很喜欢,你的剑。”
“它不是我的剑,我……无法习剑,就算……”风随意有些黯然。
“可是,它选择了你,就像在野选择了我。”舟怀剑告诉他,风随意看着舟怀剑眼中的光,觉得心生向往,但一直以来的认知还是困着他。
“我不能习剑,它选择我又有什么用呢,我永远也无法拔出它。”
“诶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就算你拿它劈柴,拿它敲核桃都是有用啊,你可以拔出它,只是你不想拔,也不敢拔吧!我师父曾说,既然握住了剑,就要有拔剑的勇气,这句话也送给你。”尹琴终拍拍他的肩,笑道。
“大祭司……说选择,是相,相互的,冥冥之中,你也……选择它。”闻人听雨也道。
舟怀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眼中的光将要把他点燃。
风随意看着他们,心中又是叹了口气,又是松了口气,“也罢,你们说的都对,潜龙在渊,在渊剑,谢谢你选择了我。”叹得是他这一旦拿起了剑,就不能轻易放下了,他拿起的也不仅仅是剑,还有勇气,撕开师父告诉他的过去的勇气,他始终记得孤前辈说的,“怎么会呢?你定是从小习剑的,我看的出来。而且,你也很适合学剑”,孤前辈没必要骗自己,那么他说的就一定是真话,那么就只能是师父骗了他,那么师父又为什么要骗自己呢?我想知道,我一定要知道。风随意在这一刻终于下定决心。
这一次的选择,彻底改变了他的轨迹,可是就算没有在渊剑,被埋藏的往事就真的能永远埋藏吗?
与此同时,远在无涯门的杨半仙喝着酒,翘着腿,念道:“唉,我也想安生,奈何这些虫子迟迟追着不放啊……嬴兄,我会尽我最后的本事保护他。”
他的笔架旁停着一只红鸠罗,正欢快地叫着:“啾啾!”
“小红啊,你且再飞得远一点,不能让小风找到哦!”杨半仙托起那只小鸟,向外一撇。然后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说着:“哎呦,我这屋子也该打扫打扫了,不然怎么招待那些虫子。”
尹琴终师父:臭小子,原来我卧室的核桃是你拿无情剑敲的?
尹琴终: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啊谋杀亲徒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