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剑,学剑,自然是好的,可你只是喜欢那便罢了,为父没有强迫你学剑,你要想清楚了。”
“阿爹,我想学,我想仗剑天涯,策马江湖。”
“好。”
“剑都拿不住,还谈什么仗剑天涯,策马江湖!”
“阿爹,可是这个剑好重。”
“不是剑重,是你的心太轻了。”
“吾儿,拿着。”
“阿爹,这是在野,你为什么把它给我了?”
“带着它出去见见如今的江湖吧。爹老了,就不跟着你们了。”
“阿爹,我害怕。”
“那就去找让你不怕的东西,走吧。”
舟怀剑如老僧入定般坐在那儿,心却是被儿时记忆搅乱了。风随意在观红衣男子舞剑,并不知其心中波澜几何。
“前辈的剑法有故事啊。”风随意突然道。
“谁能没有点故事?”红衣男子回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前辈的故事想必更有意思。”
“那你想听吗?”红衣男子的剑到了他眼前。
“我怕是无福消受。”想听,但是不敢。风随意深谙“好奇心害死猫”之理。
“知道就好。”一个优雅的收剑,“他醒了。”
风随意回头,看到了舟怀剑,他看起来倒没什么变化,只是颇有些憔悴。
“成了吗?”风随意问道。
舟怀剑摇了摇头,并认真地补充了句:“以我现在的剑法还是能救你的。”
“……我真是谢谢你了。”风随意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些皮毛,谈何保命,看来你们还没遇过真正的危险。”红衣男子在一旁悠闲地道。
“没错,所以您这么说是要指点一二吗?”风随意这次可没忍住,怼了回去,心想这下他说不出什么了吧,他总不会真的想指点一二。
“指点?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必须一起。”
风随意总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疑惑道:“不是,为什么我们要一起,你这是什么双人剑法吗?”
“你不敢学?”红衣男子激他。
“我怎么就不敢?不对,前辈我就没学过剑啊。”
“怎么会呢?你定是从小习剑的,我看的出来。而且,你也很适合学剑。”红衣男子道轻描淡写的样子却给了风随意重重一击。
“啊?你说什么?”风随意惊了。他会的“旁门左道”不少,可剑之一道他从未碰过,至少自他记事以来,又或者……不,不会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你要学剑吗?”
风随意盯着红衣男子的笑,他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或许更早,他就掉进去了。漩涡里,是他自己,是那些错乱的“往事”。
清风白云明日,瀑布对影斑驳。
“噗!”风随意又喝了一口瀑布水并吐了出来。“不行不行不行,我练不了,顶不住啊!”
“你出来。奇了怪了,你学的是什么内功心法?”
“风。”
“什么?”红衣男子一脸不解。
“我的内功心法,叫风,师父说是最适合我修炼的一门心法。因为这门心法仅循气息而成。”
“你师父是谁?”
“无涯门杨半仙。”
“他……”此处应有乌鸦飞过,红衣男子思考了一瞬,才道:“哦,杨叁啊,他的醉步不错,所以你也是学醉步的?”
“不是。师父说我的身体不适合打打杀杀的,就教了我一套轻功,哦,也不算教吧,就给了我一本书让我自己学。”风随意特别随意地道。
“……真是个好师父呢。那你就看着吧,闲就再喝几口瀑布水。”红衣男子没有多问,毕竟谁能没有点故事呢。
反观舟怀剑,是真的很用心在被瀑布水“鞭笞”。只因红衣男子道,要想以剑为伞,就要先过这瀑布——就有了此时,风、舟二人在清风白云明日天,瀑布之下扎马步这一幕。
“感受水的轨迹。水真的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吗?水真的没有破绽吗?”红衣男子指点道。
舟怀剑听着红衣男子的话,将自己的精力全集中到了一点,一下,两下,啊,有间隔,虽然很快。
“不要被自然所欺骗,自然也是有迹可循的,而有轨迹之物必然会有破绽。”
轨迹吗,这倒是跟他的“风”有异曲同工之妙。风随意想着,等舟怀剑学完剑,就接着去找师父的鸟,这一路循着它的气息追来,应该也快了,真是,师父为什么一定要他来找那只鸟呢,平时也没见他有多宝贝……
想着想着就困了,一觉醒来天已昏沉。他定睛一看,舟怀剑居然还在瀑布下,摇了摇头,自愧不如。
一个月后。
瀑布下一人执剑而立,稳如泰山,另有二人席草而坐,“谈笑风生”。
“还不知前辈姓名——”
“无须知。”
“可晚辈或许猜到了。”
“哦?”
“与鹤临仙是旧识,习剑,红衣,还有深夜的箫声,前辈是当年与鹤、沈剑仙一同扬名的——孤。”
红衣男子目色骤深,“好久没有人叫这个名字了。”
“我听过您的传说,您的剑只杀奸恶之人,我一直想成为您这样的人,有能力追寻自己的正义。”风随意头一次这么激动,激动之中又满斥着疑惑,因为当年孤是突然销声匿迹的,他消失之后,才有鹤临仙“华山论剑”并拿下“剑仙”之名,江湖人都说孤的造诣在鹤临仙之上,传言鹤临仙为了“剑仙”之名,害死了孤。
“奸恶之人哈哈哈哈——可是,谁又不是奸恶之人呢?谁能真的活得清清白白?沈利他不行,鹤临仙他也不行,我呢?我……也早已一身污浊。”红衣男子叫喊道,竟有些歇斯底里。“不要成为我,不要踏入那江湖,它能把黑的都洗成白的,但黑的终究是黑的,都是黑的。”
“晚辈不信,也不想信。”
“我但愿你永远也不用信。罢了,你们走吧。”红衣男子起身,一时之间竟有些萧索之意。
“为何?他不是还在学剑吗,前辈不用赶我们,我不好奇了。”风随意急了,明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他还非要做那只猫。不过那可是他一直以来向往的前辈,要他怎么忍得住。
“他已经学成了。”红衣男子瞟了风随意一眼,“哪像你,我唯一能教你的你居然不学。”
“呃……”那我不是学不了吗,风随意默默补充道。“他学成了?才一个月!”
“你以为很难么?我当初学成也就用了十日。”红衣男子又坐下喝了口茶,冲舟怀剑喊到:“出来吧。”
舟怀剑一身湿衣走了出来,红衣男子扬手一挥,仅凭内力蒸干了他的衣裳。然后红衣男子抽出了自己的剑,还是舞剑时用的竹剑,以剑揽水,向舟怀剑而去。
舟也不避,提剑相迎。
红衣男子几个甩剑,剑上之水便化作纷乱细雨,飘向舟怀剑,舟之剑若游龙走,穿行雨中,竟真滴水不沾。
“倒有几分在野之势了。”红衣男子收剑道。
“您知道这柄剑?”舟怀剑握着在野道。
红衣男子大笑之,“当然,我还与这柄剑的前任主人交过手,你是他儿子吧,你叫什么?”
舟一拜,道:“舟怀剑。”
“怀剑,好,甚好,可不要辜负了这柄剑的名声。”
“我怎么没听过这柄剑。”风随意嘀咕道。
“你很快就会听见了。”红衣男子陈述道。
风随意一惊,他确实没料到,他以为前辈对舟并不看好。
“休息一夜,便走吧,前面没路了,但瀑布中有回去的路——回江湖的路。”
丑时,风随意起夜如厕,又听见那不远处传来的箫声,如泣如诉,又欲语还休。
“孤前辈。”
“嗯,坐吧。”瀑布之下,仍是那身红衣,邀他品茗。
“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红衣男子喝了口茶,“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何必说?”
“前辈的箫声太悲伤了,隐居多时,前辈还不曾放下吗,那前辈又为何要隐居呢?还有,前辈的剑呢?前辈把剑看得那么重,那您的剑呢?”风随意是铁了心要问。
红衣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的深林怎么会闯进一个说书人?”
“前辈……”
“我当然没有放下,不可能放下。至于我的剑,你要是习剑,我倒想把它传给你。”红衣男子心觉可惜,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眼的,居然不能习剑。
“前辈的剑……唉,我倒是都恨自己不能习剑了。”风随意有些懊恼。
“哈哈,不如你替它再寻个主人吧,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埋剑之地。”
风随意附耳过去,“前辈将剑埋了?埋在……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呢。”风随意感叹道。
“回去睡吧。”红衣男子拿起箫,亦起身回屋。
次日,风、舟二人作别红衣男子,从瀑布中暗藏的小路离去,向他们的江湖路而行。
“以剑为伞,却不能独善其身,愿你们好自为之。”红衣男子最后送了他们一句话与一曲“路漫漫”,箫声悠远,回音不绝。
PS:孤就是出来露个脸的,至于以后……孤与鹤临仙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也请见下回分解!
这一章够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