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惊蛰三候。
当下深林,细雨斜行,二子信步雨中,若再吟诗作画,岂不……
“阿嚏——”风随意揉了揉鼻子,感慨了一句:“看来不是呼风唤雨术有用,是赶巧了。”自他们始入这片密林已有三日之久,仍未至尽头,这雨断续间也下了三日,可谓“一唱一和”。
“你是木头吗,怎么一句话不说?”风随意独自叨叨了三日,终于忍不住回头问道。
舟怀剑才回过神来一般,应道:“我在想那招‘翻云覆雨’。”
“有什么好想的,你不是都破了吗?”
“我用了旁术,不然没那么轻易。”舟怀剑如实道。
风随意来了兴趣:“旁术?我居然没看出来,什么旁术?”
“诡目。”说完舟怀剑才反应过来解释:“就是能在一瞬之间用心看清别人的剑招。”
风随意闻所未闻,只觉惊叹,道:“那你的剑岂不无往不利,不过……之前在破庙怎么没见你用?”
“当时忘了。”果然是舟怀剑式回答,“但我不会在对招时用它,那样不公平。”
风随意哈哈大笑:“公平?江湖上不讲公平。”
舟怀剑看了他一眼,“那是他们的事。”风随意避开他的眸子,不知看向何方,也不再继续。
在这江湖上,纷扰难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义,今日同路只是今日,风随意再明白不过。对他来说,舟怀剑也只是“他们”罢了。
“我想到了,那一招重在出剑慢,我一开始就盯着剑看,反被绕了进去,若是弃目用耳,说不定有解,真想再试一次。”舟怀剑一副恍然大悟样。
风随意不由得释然一笑,刚刚那副“看透世事”的表情烟消云散,也罢,总归今日是同路。
“弃目用耳怕是还不够,你以为萧月楚的剑这么好解?”如他所愿收获一个“懵逼”的表情,才续道:“虽只是‘镜花剑法’第一式,却拦住好许高手。事实上直至如今,江湖中人也只见过他两剑,一剑‘翻云覆雨’,一剑‘镜花水月’。两剑成名,锋芒盛极。”
“两剑……真想见见他的‘镜花水月’。”舟怀剑如是道。
风随意无奈摇头,是种意料之中的无奈。
此时,依稀传来“哗哗”水声,倒不是雨下大了。他们疾行两步,见之一瀑,惊之,另见一人,复惊之。
惊之为何?其人挥剑乱舞,衣袂飘扬,片雨未沾。当得是一人一剑一世界。
风、舟二人就那么愣愣地杵着看他舞剑,直至黄昏雨歇,那人缓而收剑。
“二位觉得如何?”舞剑之人突然道,其人银发如瀑,面容却并不老迈,一身红衣张扬,无风自动。
“啊?妙!”舟怀剑只觉言之匮乏。
“阁下剑法当真出神入化。”风随意道,心想这是何方高人。
“哈哈,惭愧,以剑为伞罢了,算不上什么本事。”
现在高人都这么谦虚了吗,风随意想,以剑为伞,片雨不沾,这得是多么深厚的功力,不过他观此人之气,平稳均匀,他根本没有用上内力,就真的是单纯的舞剑罢了。
“以剑为伞……”舟怀剑看向怀中在野,陷入了思考。
舞剑之人看见他的剑,眼前一亮,“你这是把好剑!可你却只能让明珠蒙尘。”
“我……”
没等舟怀剑说完,红衣男子的剑突然刺了过去,如穿堂风过,削下他一缕发丝。第二下紧接着来了,舟怀剑终于反应过来出剑,却依旧被削去一缕发丝。第三下,第四下……红衣男子像无孔不入的雨,将舟怀剑削成了一个秃子……好吧,暂且还没有,不过也快了。风随意在一旁看着着急,但看见他现在的“发型”,又忍不住想笑。
风随意知道此人没有杀心,却还是冲舟怀剑喊了一句:“随风,想想怎么躲雨!”
舟怀剑听此一言,豁然开朗,是了,这剑势就是雨势,但这雨却不是淋一下就能过去的,他不能一昧躲避,越躲避破绽越多。他切出一记十字,再一记十字……十记连诛,红衣男子的剑终于停了。
红衣男子弹了弹自己的剑,看了风随意一眼,风随意回他一个“死皮赖脸”的笑。
“剑骨浩然却无神无魂。现在的江湖少年都这么不堪一击?看来刚刚是我谦虚了。”
……这个人终于意识到他的以剑为伞不是件易事了吗,可是这语气真是……可惜他们两就算一起上都不是此人对手。风随意在心里吐槽着。
舟怀剑喘息着,道:“我知道,我现在还配不上这把剑。可总有一天……”
“你们总喜欢说总有一天,可万一你等不到呢?”红衣男子脸上带着嘲讽的笑,“你又凭什么糟蹋这柄好剑?”
“你又凭什么质疑他呢,前辈?就凭一柄剑吗?”风随意反倒开口了。
“对呀,就凭一柄剑。你凭什么拿起剑?又不是第一天学剑的小娃娃了,拿起剑,就要对剑负责,你凭什么?”
舟怀剑握着在野,它在发烫,他的心却如坠冰窟。他想,为什么拿剑呢?一开始是因为喜欢,后来学剑那么累,他几度想放弃,却被阿爹打醒,阿爹说:“既然选择了它,就对它负责到底。”,直到现在,学剑十二载,他知道自己对剑的喜爱,可是这喜爱真实吗?他不知道,他想,他不知道,或许只是学成了习惯。
风随意看着他陷入沉默,有些担忧,想开口叫他,却被红衣男子拦住:“他是问剑心呢,你就别坏事了。”
“剑心?”
“对啊,你不学剑?”
“略通一二,却未听过剑心一说。”
红衣男子默然,过了好一会才接着道:“现在江湖最厉害的剑客是谁?”
“‘沉浮剑’鹤临仙。”
“……原来如此,看来当年‘华山论剑’那一档是他赢了。不然你们怎么会连剑心一说都没听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衣男子笑了笑,却不再解释,只道:“跟我来吧,让他在此地独自感悟。”
风随意跟着红衣男子进了前方的竹屋。片刻后,雨又下起来,细细密密淋在舟怀剑身上,他仍坐怀不动。
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惊蛰三候。剑始出,剑势凝,当问剑心,剑道三步。
红衣男子从窗外看去,他在这深林中待了太久,外面怕是早就成了另一番光景,想当年,他们三人皆是明了自己的剑心,可是鹤兄,你的剑心呢?你为什么不再提剑心了?
“他能成功吗?”风随意道。
“你不是相信他吗?”
“这是两回事。”
“呵,也对。不过我也不知道。”
剑有道,心难寻。
更遑论人心易变呢。
PS:小剧场(与正文没有五毛钱关系):
记者:请问您为什么叫孤这个名字?
孤:因为作者想咕咕咕。
卑微作者: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