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晚上下班的时候,颜暮雪进了宝伊达公司的院子。
员工们有的已经从线路上回来,见面的都相互打了招呼。凌然在办公室里坐着,在做税务申报表。颜暮雪这个时候来,凌然还是有些意外。现在,颜暮雪几乎就不到这来的。来,肯定有事。
颜暮雪进了凌然的办公室。
“忙呢。”颜暮雪进来,到沙发上坐下。
凌然看着这个曾经的妻子,脸上也就笑笑的,问:“喝点什么?”
“有什么可喝的?”
“茶。”
“我以为,你这里新添了饮品。”
“太凉了。这天气。”
“舍不得吧。”颜暮雪的嘴唇抿了一下,似笑非笑。
凌然现在有感觉,曾经的夫妻,离婚后,怎么这样。这似乎不是之前的状态啊。转念又想,也是,不是夫妻了,还能怎么样?角色毕竟是要转换的。
“有事吗?”凌然实在是没话说了,这样问了。
“没事,就不兴来坐坐。”
“可以,可以。当然,当然。”
颜暮雪盯了凌然一眼,说:“你呀。生意做的,有些假了。”
听对方这样说,凌然可是愣了一下。假?从何谈起。
颜暮雪说:“闵捷又找了我。”
闵捷?哦。汪开河老婆。凌然就有了一笑,知道颜暮雪今天来,是为什么事了。
颜暮雪说:“你要是这样操作,不是不可以。你当时,就应该同闵捷说明白了的。”
这个责怪,似乎就没道理了。凌然的眉头一皱,说:“同闵捷说操作酒的事。不妥吧。谁来操作,对谁说。中间隔个人传话,做的事情,就会走样。你从事管理也有几年了。这个,你应该懂的。”
颜暮雪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汪开河夫妻俩,有意思。”
“心想美事。”凌然把颜暮雪没有说出来的话,先说了。
颜暮雪也就有了一笑。
这就是曾经的默契。凌然也就笑了。
凌然说:“他们的脑袋只是等着人喂饭。就是不能想问题。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我凭什么要帮他们。帮他们,肯定是有条件的。他们的脑子,幼儿园的。”
颜暮雪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凌然,这个曾经的丈夫。
凌然说:“我不是让他白白的辛苦。做成了这件事,我肯定帮他把H酒处理掉,而且呢,他亏欠下的三四万元,可以补上。这个窟窿,就堵上了。汪开河的工作也就保住了。何况,他所做的,事成之后,该他的报酬,同我这里的业务员一样,一分不少。给对方的打点,一应公关需要的公关费,我来出。”
颜暮雪点头,说:“也就是说,即使没有帮他处理H酒的事,他就像到宝伊达来上班一样。”
“对呀。何况,他身后还有那样一大笔烂事,要我帮着处理。他们怎么就没有换个角度想问题。帮他们处理H酒,反倒成了我凌然的事,还理所当然了。”
颜暮雪就笑。这事,确实如凌然所说。
凌然说:“他们可不要认为,水泥厂那一块,离开他们,我就办不成了。我手上可是有一张牌的。我只要跟文友郑兄说一声,这事就成了。”
这个,颜暮雪相信,凌然说的这个文友,之前,就相处的不错,现在已经调任技术监督一把手。这个事,他只要说一声,打一个招呼,就成了。没有哪一个企业,还不敢不买这个账。
凌然就摇头了,说:“汪开河活该在H酒上栽了。他这样的为人,不在这个H酒上栽,早晚在别的事上栽。要是把我惹毛了,我还就不管他的事了。他找别人去。”
“不要啊。”颜暮雪赶紧说。她知道凌然的脾气。好说话时,特别好说话,不好说话时,可就难说话了。要是凌然真的撒手不管汪开河的事,那个家伙的饭碗就真的没了。在这方面,颜暮雪的心肠可是特别的软。
凌然的手像是从面前拂开灰尘一样,然后说:“放心吧。他们的这个事,我还是会帮的。话已经说了,态度也表了。不可能不帮。只是,那两口子,但愿今后不要再有事找我。就这一回,我也算是认识了。”
颜暮雪起身,到了门口,站住,回头说:“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提醒你,有的人,可以帮,有的人,以后,还是少帮吧。这个事上,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怪我多揽了这个事,给你添了麻烦。”
凌然还想说什么的。颜暮雪已经出门出了这座院子。
看着曾经的妻子走了,凌然还是有些失落。他怏怏地回到办公桌前。桌子上,是刚才在做的税务申报。现在,这个申报由他自己来做。之前,是请了会计事务所的人代账的。自己做,也是为了省一笔费用吧。
可能是刚才的这件事,凌然拿起笔想继续刚才的工作,却没了心情,静不下来。自然的,他还在想颜暮雪说的事,当然,还有她本人。
凌然突然间才发现,颜暮雪最近的表现不对啊。怎么变的这样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离婚,那个时候,是为了颜暮雪不要因为凌然的不回去被打压。现在,就是不做夫妻,也不应该这样吧。为了夏红的事。凌然反省,与夏红之间还没有什么吧。就是当初颜暮雪要他把夏红辞退,没办。仅仅是为这个事,也不对吧。颜暮雪还不至于锱铢必较吧。她不是那种人。做了多年夫妻,凌然是知道的。
自然的,又要回忆颜暮雪对他的好,细微处。
晚上,进了书房,不一会,颜暮雪就进来,泡好一杯茶,轻轻的放在书案上,还有一块巧克力。过一会,又送进来一个削好的苹果。这之后,房门被她关上,不再来干扰。
但能听见,客厅里,颜暮雪会说弄出声响的儿子,“动作轻点,爸爸在写作。”
电视机的声音也开到了最小,在书房里想听电视里的内容,根本就不可能。但能感觉到,书房外,就是走路,倒水,拿东西,声音都会被压制到最小。
家中的消费,一直就是AA制。凌然的收入,负责孩子的学费和大件的添置,人情往来的费用,还有逢年过节时的开销。颜暮雪的收入,负责开门七件事的开支。即使这样,每个月发工资后,颜暮雪会把一条香烟放到凌然手边。凌然会貌似不高兴的数说一句,“说过的,不要买。”但,这种入微的细致,还是让他感动在记忆里的。
早晨起来后,凌然想马虎不吃早餐,不行的。锅里已经温着早点,奶粉已经从袋子里倒在杯子里,还有黑芝麻糊,要是不吃掉,就得倒掉。颜暮雪这样做,凌然想马虎也不行了。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凌然下过厨房,只是站在一边看着。颜暮雪不允许他动锅铲的,要是想在饭后洗个碗,可是要被颜暮雪打手的。
洗衣做饭家中的打扫卫生,全是颜暮雪包揽了。这些事,看起来小,可是,长年累月,那也是一个累呀。可能,颜暮雪认为,凌然用脑子,才是累。
写作这事,凌然同颜暮雪聊过的。写作的人都知道,每一篇文章的构思,都得用心血,尤其是长篇的,可是要绞尽脑汁的。那个累,真的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可以这么说吧,写作一个大的报告,或者写一个长篇小说,工作强度不亚于搬运工。
尤其是,单位每年的年度大会,那个报告就出自凌然之手,那可不敢大意,近五千员工可是会逐字逐句的找问题,看名堂的。每到写一年一度一把手在会议上做的报告,凌然得熬夜推敲,一个报告到会议结束后,他才稍许放松,这时候,就觉得整个人像一台加速运转后的机器,几乎就要垮掉。长篇文稿的写作,对于一个人来说,是要大耗元气,减阳寿的。
久而久之的,颜暮雪就不要凌然做家务事了。
想到这些,想了这些后,凌然有猛然顿悟的感觉。颜暮雪或许也跟他凌然一样,对人交往,先予,后取。凡事做在先。这做多了,没有回应,她是感觉上很失望了。虽然是不图回报,但对方的麻木,谁个能受得了这种无视的感觉。谁对谁的好,也不应该是理所当然吧。即使是父母对孩子所做,也不应该视为理所当然吧。
凌然想到这些,觉得自己对颜暮雪有多多的愧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