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听人说即墨郡临海而建，人人富贵非常，比咱们这儿可好多了。想来，有了那样富贵的婆家，便是再好的云锦，他们也是要的起的。杜婶子，你瞧着这料子，你能做不？”薛如意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您呐，心里头也不必有压力，说到底还不就是匹布嘛。”

“这云锦已经十分好看，不适宜绣上那么多纹样。”杜三娘皱了皱眉，转身看向薛如意，“张小姐对绣样都有什么要求？”

“这倒没说，只说自己喜欢兰花，要绣些兰花才好。”薛如意笑着拿了剪刀剪下了一块料子塞到杜三娘手中，说道，“你先试试，若是我瞧得上你的手艺，我便去请张小姐来，你直接同她敲定细节就好。”

杜三娘点头，接过布料和针线，不过片刻功夫，就让薛如意惊叹不已。

“果然能人都藏在市井之中啊，只是可惜了婶子这一番手艺，竟是没让阿离姑娘学到一分？”说到最后，薛如意已经有些怀疑了。

她甚至去寻了些旁的布料递给姜离，非要看看她的手艺不可。

姜离如何肯丢这个人，推脱了好一阵子，才在薛如意的笑声里罢了。

“杜婶子，你往后不如就在我这儿吧，你的手艺可比我前年招的那两个姑娘好多了，你在这儿也好教教她们。”薛如意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扳着手指头同她算了起来，“一个月我给您三吊钱，足足比旁人多出一吊来，您觉得如何？”

“我哪能做的了这个？”杜三娘摆摆手，“我上了年纪，这眼神比不上年轻人，我倒是担心，我接了你这活耽误了你的事儿呢。”

“您这可就是瞎说了，我可瞧见你刚才的灵巧劲了，怕是给你关到黑屋子里头也挡不住您的速度。”薛如意嗔道。

“薛掌柜，我也不想我娘太劳累。若不是山先生说你这儿是个急活，我们也不回来这儿。”姜离看了杜三娘一眼，便替她开了口，“不过我娘在家里闷得慌了，倒也能来您这儿帮个忙。只是您说这直接雇了我娘，倒显得我们像是没本事似的。”

“哟，你这丫头还要上脸面了？你娘出来这也是发挥她的能耐，你们自去赚你们的银子，到时候还能比赛，瞧瞧究竟是谁赚得多。”薛如意一转眼珠子，顿时又来了主意，“若是你一个月还赚不上三吊钱，倒不如往后就好生跟你娘学手艺，我保管这如意布庄开一日，就一日饿不死你，如何？”

姜离挑了挑眉，点头应下：“薛掌柜这可是在激励我了，您莫不是不清楚，我一张虎皮就能卖二十两银子？”

“哟，这哪能天天有老虎让你打啊？我说小丫头，这银子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赚，别自己守着个宝贝还不自知。”薛如意叹了口气，瞧着姜离的目光中盛满了可惜。

姜离被她看的浑身发毛，躲避似的目光落在了杜三娘身上。

杜三娘的心思却已经都沉浸在了那匹云锦上，她的手来回抚摸着那料子，神情中带着深深的怅惋。

姜离一个念头闪过，蓦地问了一句：“娘，你的老家会不会就是金陵？”

杜三娘一愣，摇头笑道：“记不得了，那时候太小，离开家乡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我早就不知道自己是打哪个方向来的了。”

“杜婶子也经历过当年的战乱？”薛如意问。

杜三娘点头：“你这丫头瞧着年纪可不大，怎么还能用上个也字？”

“是我娘，也经历过罢了。”薛如意笑了笑，指着这布庄说道，“若不是她啊，我兴许都不会开布庄。她的手艺也巧，就是可惜没得早，我没能多跟她学些本事。”

杜三娘愣了愣，连忙说了一句：“哎呀对不住了姑娘，我也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事儿。”

“有什么对不住的，我也不觉得冒犯。婶子，既然你不愿意留下来帮我把这布庄做好，那您看看，我现在差人去将张小姐请来，你们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您将布料带回家去如何？”薛如意问。

杜三娘自然没有二话。

薛如意这才转身喊了一个小丫头出来，便将杜三娘和姜离也一起领到了屏风后头。

山河笑眯眯地问了一句：“都谈好了？”

姜离点头。

薛如意却唉声叹气起来：“我原以为你这是给我找了一个完美搭档，谁知道人家压根看不上我这小庙。”

“薛掌柜这话说的可就是折煞我们了。”姜离连忙解释，“您这儿是不错，可我娘……”

“行了，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没有非要强留下你娘的意思。”薛如意喝了口茶，扭头看向他们说道，“杜婶子这手艺在我这儿是过了关的，只要张小姐能够同意杜婶子的建议，您一会儿就瞧瞧都需要什么东西，我这儿给您备好了，先付你一吊钱的定金，等来年做好了，你把衣裳给我，我再给您付清余款。若是这日子耽误了，可是要扣钱的。”

杜三娘搓了搓手，有些小心地看了姜离一眼。

姜离便道：“娘，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杜三娘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撇了薛如意一眼，问道：“若是耽误了，得扣多少银子？”

“嗨，这活您还没干，怎么先想着扣钱的事儿了？”薛如意哈哈笑了两声，突然又一本正经起来，“你们也瞧见了，我也不是什么善人，说到底，我也就是个生意人罢了。这样，等着张小姐那边敲定了，咱们再来商量这些细节。”

许是听到与自己嫁衣有关，张小姐倒是没有耽搁，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如意布庄。

只是听到杜三娘是自己嫁衣的裁缝后，张小姐便有些不悦。

“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薛如意，你若是不想做我的生意，便趁早说明白，找些乡下婆子来欺辱我算是怎么回事？”张小姐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

薛如意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只将先前让杜三娘绣的那朵兰花拿过来递给张小姐，笑道：“这手艺，便是我只怕也赶不上的。张小姐，这可是我托了好多人才寻到的绣娘，你若是瞧不上，那我也不耽误人家想时间，这就送走了。”

说着，薛如意便转身，一副果真要送走杜三娘的样子。

张小姐立马拦在了他们面前：“我如何能够相信，这兰花真是这个乡巴佬绣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拿来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