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确将匕首横在对方的脖子上,“我妹妹的尸首在哪?”他的声音像雪崩一般。
“我不知道。”弟波淡然道。
“你不知道?告诉我尸首在哪,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否则。。。。。。”他刚要拔高声音,就被对方粗鲁地打断了。
“我没有杀她。我把她拖到树林里就放她离开了,所以我不知道她在哪。”弟波瞪着他,面部因为怒吼而泛红。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他长着精明的眼睛,短发的长度刚刚好。
“不会。”弟波恢复了平静,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
“带我去找她的尸首。”奏确也冷静下来,语气中带着点恳求。
“我不知道她在哪。”弟波眼神中透着诚恳。
“那就带我去你们分开的地方。”他拿开匕首,向后退了两步。
弟波默然颔首。
不久后,几个人来到一片树林中,脚底踩在积叶上发出沙沙声。弟波驻足环视空荡荡的四周,怅然若失。
“就在这?”奏确极目四望,声音洪亮。
“是的。”弟波朝他点了一下头。
他转过身来注视弟波,灼人的眼神似乎要穿透对方。“就算你没杀她,我父亲也不会饶了你。”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撒谎。”
“我没有。”
他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异样,很可惜没有。直觉告诉他,对方说的是实话。“要是我们换个位置,你会怎么对我?”
“我会杀了你。”弟波的语气笃定。
“哼!”他摸着腰间的匕首,目光四处游荡。秋风拂过树梢,刹那间落叶纷纷。他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我会把你带回金平坝,是死是活全凭我父亲的意志。”
“那跟死没什么区别。不过没关系,能跟我弟弟死在同一个人手上,也是种安慰。”弟波淡定的态度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大铅坝的人变成了俘虏,他们的双手还被绑起来防止作乱。人们走到一个岔路口,然后往北方走去。俘虏们恋恋不舍望着东方的路。
“永别了。”弟波喃喃道。
他们沿着大路走了半日,便看到一座披着余晖的大山。山上房屋鳞次栉比,炊烟袅袅;山底有一圈青灰色的高大围墙。
走到围墙的边上,俘虏赫然发现这里只是山腰的位置。他们啧啧往下看去,只见大片的稻田点缀着些许劳作的人影。秋风扫过,金灿灿的作物随风荡漾。
再往前,一条泛着金光的宽阔河水横亘于面前。不少木筏停靠在两岸,仅有几支在河中随波浮动。河水向右流入一个大峡谷,消失在一个拐角处;向左逆流而上,则有大片的丘陵直达天际。
在河的对岸,广大的平原上布满金黄,金黄后面密密麻麻布置着房屋。房屋形态虽有相似之处,但也不拘泥一格。上空炊烟袅袅,人们都在准备晚饭。
温馨祥和的美景卸去了旅人的疲倦,令人心旷神怡。
俘虏都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纷纷停下脚步。就连奏确他们也驻足观望。人们又是感叹又是称赞,惊讶地语无伦次。
“这是美丽的丹水。旁边的叫积石山;山这边是金坪坝,山那边是银坪坝;顺着水流下去,就是我的家乡大铅坝。”弟波情不自禁地充当起介绍人。他一身灰色皮甲,脚踩皮鞋。
“好了,该上路了。我可是饿坏了。”奏确走到前面去了。路开始变窄,众人鱼贯而行。在他们面前,一条蜿蜒陡峭的砖石路连着山顶。
俘虏欣赏着金坪坝的房屋格局,那是跟大铅坝差不多的吊脚楼。都是木制结构加上茅草屋顶,而且大多数有三层:第一层没有墙,用来放置牲畜,粮食或者其它杂物;第二层和第三层用来住人。偶尔也能看到两层吊脚楼,也就是少了最上面的那层。
在房屋之间,横着多条可供两辆牛车并排行走的道路,它们皆用青石板铺成。而在竖直方向,就只有他们脚下这条三人宽的小路。
许久后,他们爬上了光秃秃的山顶,一大块平地上插着许多关满人的囚笼。奏确带走了瘦子,其余人被赶入一个空置的囚笼。
囚笼都是粗木栅栏,最宽的地方仅容得下一个拳头。在四个角上,更粗的木头插在硬土里,将他们的“居所”紧紧固定。不管是风吹日晒,还是暴风骤雨,他们都将与大自然亲密接触。而且这里是山顶,意味着他们将享受最长的日照。
有个囚笼仅一步之遥,里面的人看起来绵软无力。
金平坝的人送来了干饭团和竹筒水,当夜就不再出现。到处插着火把,不远处站着几个守卫。
十六载了,弟波想着,这地方跟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霍然间,一个凤眼女孩的音容笑貌展现在脑海里。“曼波,我做得对吗?”他在心里默念。刹那间,陷入了回忆的旋涡。
刺眼的圆盘挂在正中,金黄的稻田随风荡漾。
蓦地,从田埂边跑出个十二岁左右的散发男孩。他个头一般,满脸褐斑。接着,从旁边的稻田里也窜出一个头戴绿宝石铜冠的同龄女孩,她紧追不舍,嘴里咯咯笑着。
“曼波,快跟上。”又一位高个子男孩边跑边喊,他五官端正气宇轩昂,时不时回头望着。后面跟着个三岁左右的光屁股男孩。
“哇。。。。。。奏确你等等我。”曼波磕磕绊绊,屁股一颠一颠,婴儿肥般的脸上透着股灵气。
眼见二人就要消失在半山腰,奏确转身抱起曼波,然后急速追去。
四人钻进半山腰的人群,那里正在修建青石砖围墙。外面是大片平原,光秃秃的红土地上偶尔冒出几棵小草。
远处,一支数十人的牛车队伍缓缓走来。
“弟波,奏妹,你们给我站住。”奏确抱着曼波的右手感到一阵酸疼,他随即把对方换到左手,并又从身上捞出一坨饭团塞进曼波嘴里。对方立时停止哭泣,趴在他的肩头细细咀嚼起来。
奏妹听见哥哥的呼喊没有搭理,嘴里发出爽朗的笑声。她离弟波只有几步远了。
弟波在忙碌的人群中穿梭,然后往平原跑去。凉风骤起,携走了弟波身上的汗水。他知道弟弟减慢了奏确的脚步,所以不担心被追上。他兀自狂奔,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慢慢地,他看清了那支队伍的模样,然后停了下来。
那些人着装奇特,他们的手脚都藏在宽大的华服里。而且头发盘绕成一髻,上面插着一些装饰品。在人群中间,一辆牛车嘎吱作响,精美的车蓬密不透风。
接着,弟波看到了队伍后面的士兵,大约有十几个。他们尽管双脚被盖住,但是手袖短了不少,露出拿着铜矛和盾牌的手掌。
“弟波,你输了。咦?那是什么?”奏确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同时传来的还有吧唧吧唧的声音。
他愕然回头,发现两兄妹正越过自己看着那些奇装异服的人;三岁的曼波犹自吃着饭团,口水流了一嘴。
恍然间,曼波手上的饭团变得干瘪,周围的天色黑了下来。三个人消失了。
倚着栅栏的某个家伙举着一坨干巴巴的饭团,看着弟波说道:“呵呵,至少还有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