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非多余。
仅仅过了半载,巫族重又出现。而且,还带着极其强大的巫术。
未及短兵相接,巫族一个个念出了咒语。刹那间飞沙走石,鬼哭神嚎。人们不是七窍流血而亡,就是消失在茫茫沙雨。
很快,人们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全都魂飞魄散,仓皇逃命去了。白玉不方便行走,身边的奴隶也没了踪影,只得独自蜷缩在帐篷里。她不相信丹巴死了,更不相信丈夫会抛弃自己。于是静静地等待着,盼望着。
过了好久,风声消弭,沙石沉淀。帐外没了动静,连哀嚎声都听不到。她尖耳有顷,确定外面没人,便欲起身查探。
突地,帐外响起了琐碎的脚步声,将她按回了原处。接着,就有人掀开了帐幕。
她满心欢喜,以为是丈夫回来了。毕竟己方人多势众,不太可能输了战斗。然而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时,她瞬间慑住。
没有等来丈夫,却等来了最不愿看到的人。瘦长的脸颊扬着一对红辫,是华颜!
她大气不敢出,呆呆看着对方。猩红的大眼也定定地看着她,不过目光却是落在了肚子上。
短暂的沉默。
蓦地,她歇斯底里叫着,迫使对方抬起双眸。就在两人目光相撞的一刹,叫声戛然而止。
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另一个人,于是再次慑住。她记得华颜的目光时刻带着三分纯真,而眼前这个却一分也没有。那副神情,除了怨恨还是怨恨。
华颜没有说一句话,逼近的同时,朝她伸出了右手。帐篷里再度响起了悲惨的叫声。
另一边,丹巴在沙雨中迷失了方向。地面和空中不断传来哀鸣,仿佛在传递战败的消息。心灰意冷的他循着感觉前进,想趁乱救出白玉。
许久后狂风逝去,展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一片沙海!
没有草原、湖泊,也没有帐篷。目之所及全是沙子,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发疯般挖掘着,满心期盼着。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不知道自己位于何处,于是用太阳确定了方向,朝东边步去。他认为自己没有离开多远,想把周围都勘探一遍。
白玉肯定就在附近!自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巫族,他就没放在心里。此时的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用腿丈量着沙漠,觉得差不多便换个方向。不时有两族的幸存者从沙子里爬出来,默默跟在他的后面。队伍越来越庞大,最后竟达到了一百多人。途中没有遇到一个巫族,人们也不感到惊讶。
巫族既然把草原变成沙漠,就没有打算留下来。他们肯定是找到了更好的落脚点,决定抛弃祖居之地。
口干舌燥肚中空,眼花耳鸣身子轻。人们步履蹒跚,纷纷劝丹巴离去。
他在完成查探之后,举目四望。晴空烈日下,沙漠空荡而安详。任谁在沙下这么久,也是具死尸了。本来想陪葬,但看着跟随自己的人们,又狠不下心。
为了大家好,他想到了自己的话。于是改变了心意,带着人们朝东走去。这次他不打算回头,走到哪算哪。或者说,死在哪算哪。
刚步出没多远,耳边就传来了微弱的呼叫声。人们转头望去,不见一个人影。便以为是幻觉,未再搭理。
然而声音断断续续,竟不曾停下。这幻觉也太真实了!丹巴在心里念道。他辨清声音的来源,独自步去。
人们劝阻他,说那是疲倦饥饿带来的幻听。他笑了笑,然后执意寻觅。人们见状,也只得跟随。
在爬过一道沙坡后,面前赫然显现两个身影。顷刻间,他认出是达瓦搀扶着白玉。于是抬腿狂奔,不多时来到二人身边。
“我不是在做梦吧?”白玉看到丈夫的脸,登时倒在沙中。
“不是做梦。”他立即跪倒,将夫人揽入怀里。
“刚起风沙,我就察觉到了不对,赶紧去寻白玉。途中虽迷了路,但幸好又找到了帐篷。我见白玉昏倒在里面,便立刻将其叫醒。”达瓦干咽了一口,嘴唇白得吓人,“我们蒙着头走了很久,根本辨不清方向。后来风沙停了,才开始朝东寻觅。”说完,拿出干瘪的水袋喂了白玉一口,自己却仍是干咽。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要走也要往东边走,所以带着白玉往这边赶来。”疲惫的达瓦换上惊喜的面容,“没想到,还真看到了族人的身影。”
“白玉,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听完弟弟的话,他赶紧查看起来。
“我没事。”她嗫嚅道,微微打开眼帘。“我见到了华颜,还以为自己死了。我当时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现在不用怕了,我就在这里。而且,我一定要带你活着走出沙漠。”
“真奇怪,为什么华颜不杀我?”她继续小声道。
“别管那么多了,活着就好。”达瓦抢声道。
两人被达瓦急遽的模样逗笑了,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
之后,人们还是往东走。途中又有许多人加入,而且还带来了水和食物,这给他们增添了不少信心。
穿越沙漠后,他们先是涉过冰原,然后爬过雪山。一路上,不是冰便是雪。水倒是不缺,渴了咬两口雪就行,然而食物却没法解决。
偶尔捕到一些小猎物,也是僧多粥少。他们挖木根,吃皮衣。不断有人饿死病死,尸体很快被分食干净。人越来越少,但还是坚持走着。
温度日益升高,大地开始消融。时而阳光浓烈,炙烤大地;时而冻雨倾盆,清洗万物。
人们踩过泥泞的土地,攀越崎岖的石山。千难万险,尽在不言中。
某日,在一处清水旁边,白玉生下了一个男婴。
看着哇哇哭的小家伙,白玉笑道:“就叫你清水,如何?”
“呵呵,清水就清水。”丹巴在一旁抢声道。
过了半载,众人来到一条冰封的大水边。有些冰面很厚实,看不透。有些则薄如蝉翼,不但能看到汨汩的水流,还能听到潺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