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全身耷拉着,就像有什么东西吊着脖子。而且头垂得太低,黑夜中看去就像无头尸一般。不过,马尾辫男并没有看到类似绳子的东西。看得越久,越觉得对方是故意摆出来的姿势。
皮肤是死了很久的惨白,上面布满尸斑。许多地方的腐肉已经脱落,露出了森森白骨。他认真的嗅了嗅鼻子,闻到了死老鼠般的味道。
此刻对方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声音。不放心的他竖耳聆听良久,确定连呼吸声也没有,才宽解了几分。
看来自己还是死了。虽然结果很残酷,但他轻松了许多。“我都死了还怕什么?难不成还能再死一次?”他大口呼吸,继续道,“死人还能呼吸,不错。”旋即完全憋住了气。那种味儿,无法形容!
他放下火把,手不累心累。
现在干什么呢?死人应该干什么?对了,先想想怎么死的。白日我去打猎,捕了一头鹿和两头猪。然后回到部落,饱饱地吃了一顿。那肉真香!
想到这,他舔了舔两片干裂的薄唇。
接着呢?自己干什么去了?他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起之后的事情。怪了,自己好像没死啊?如果没死,那对方是什么东西?自己又是如何跑到这里来的?而且,这里是什么地方?活了这么久,竟从没来过。
无数个问题涌向他的脑袋,他越想越头疼,陷入了苦闷中。
“嚯。”短促而轻微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将他从苦闷中拽了出来。
须臾间,恐惧从他的后背爬上后脑,扩散到每一个毛孔。他愣怔有顷,之后捡起火把瑟瑟然照亮了“无头尸”。它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没有呼吸。
他都记不得松了多少次气了,缓缓道:“兄弟,你看咱俩都死了。你呢很明显,吊死的。我呢正在想,就被你打断了。你就别吓我了,好。。。。。。”“吗”字还未出口,便被打断了。
“嚯。”短促而有力的一声。
他登时一个冷颤,面色发白。
“你有没有搞错啊,我都死了你还吓我。嚯嚯嚯,嚯个屁啊,有本事你再杀我一次。来啊!”说完盯着“无头尸”,期待着一声“嚯”来作为回应,但是对方令他失望了。
许久,对方都保持安静。他于是恼怒道:“让你嚯的时候,你又不嚯。不让你嚯了,你偏要嚯。你这是诚心跟我作对啊?”
见对方还是没反应,他便放下了火把,“好了,看来你也明白了,再‘嚯’也没用了。我不能后退和转身,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也不能。我试试横着走。”他作出一副努力往左然后又努力往右的动作,“看来不行。这样我只能往前走,但是被你挡住了。算了,我不走了,我还是先想想自己是怎么死的。”
“嚯。”更加有力的一声。
他却认为这声恰到好处,是在同意他的看法。于是回道:“行行行,你嚯你的,我想我的,互不打扰。”说完继续想他的死因,眉头渐渐蹙起。
但是这次不同了,它的头正在慢慢抬起,慢到他没能察觉。
“嚯。。。。。。”这一声拖得又长又高。
要是刚才肯定吓得跳起来,但是现在的他正忙着想思考,没时间搭理。于是左手上下摆动,眼睛瞥向一旁,“嗯,嚯嚯嚯,你嚯,你嚯。”
它的头继续缓缓上升,已经露出了些许轮廓。然而,还是未能引起他的注意。
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自己的死因。难道自己没死?他脸上绽出笑意,要是没死,这个“嚯嚯”死尸又是谁?
他没有举起火把,而是随意瞟了一眼。这不瞟不要紧,一瞟吓一大跳。不对了!它的头,抬起来了!
他慢慢举起火把。不知怎么地,虽然知道自己死了,但仍恐惧得不行。他的心绷到极致,感觉丝毫不比活着的时候轻松。等到火把终于照清楚对方的时候,他僵住了,眼睛越瞪越圆。。。。。。
他看见抬到一半的脸,和稀疏凌乱的头发。
对方则抬眉瞪着他,深陷的眼瞳呈现浓绿色。鼻子连同右脸颊缺了一大块,漏出不知属于鼻子还是脸颊的森森白骨和一团腐肉。腐肉上爬着不知名的白灰色虫子,个个吃得肥嘟嘟的。残缺的嘴巴露出血红的牙床,几颗烂齿从中戳出。脸是惨白惨白的,上面青色与红色的血管使劲鼓囊着,像要爆裂一般。每一根血管都是沿着特立独行的曲线,或是几根汇成一根,或是一根分叉成多根,或是几根平行向前互不干扰,别有一番风味。
就这样,一根又一根血管,一片又一片腐肉,一坨又一坨不知名的东西和一块又一块看不清楚的影影绰绰,组成了这张脸。
他咽了大口涎水,喉结随即滚动了一下,发出咕嘟的声音。眼睛撑得浑圆,脸皮微微颤着。
先前的恐惧又从毛孔钻回后脑,然后下到脊背,接着回到后脑,钻进毛孔,最后又钻出来。。。。。。不断循环往复,一阵阵恐惧波在身上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对方的头抬起一点,他喉结便蠕动一下。他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被吓得这么惨?就因为对方死得更惨吗?
他想鼓起勇气,却愕然发现失去了控制,只能任对方处置。
对方往前走了一步,几乎是脸贴脸地瞪着他。接着,对方喉咙响起了凶狠的低吠声,并将那阵凶恨传递到了脸上,使得脸皮稍稍褶皱。
他鼓起勇气瞪了一眼,想挽回点颜面。
“嚯。。。。。。”它倏然张开大嘴怒目圆睁。那声音响遏行云,撕破天地间的黑幕,露出些许光亮。
他看到血口有自己的头那么大,霎时昏厥过去。在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他突然大喊,旋即睁开了双眼。
天色大亮,几个身影跃入眼帘。一个甜美的声音立即响起,“大尖牙酋长,你终于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