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树林。万籁俱静,氤氲缥缈。
马尾辫老头抬着火把。他环视一番深深呼吸,然后抬步。已经走了很久却遇不到一个人,不禁纳闷,怎么独自跑到了树林里?其他人去哪了?
这夜,黑得过分。火把只能勉强照出脚下的路。他将左手移到远处,居然看不到!用手摸摸自己的左脸,手确实还在。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将目光转向前方,心底猛地一抽。黑暗中赫然出现一个人形轮廓,有人在前方不远处!
不过那个人影的形状很古怪,他眯眼细看,猛然一惊:对方没有头!转念一想,看来是个无头尸体。他松了口气。
气还没松完,就再次倒吸一口冷气。尸体动了!而且正以诡异的姿势向他靠近。他被吓得忘了喘气,可着力想往后挪。但怎么也动不了,好像身体已不属于自己。
无法转身,无法后退。
再往前一看,无头尸已赫然矗在三步之远的地方。这使得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姿势:耷拉着肩膀,脚软软地撇着内八字,就像个吊死鬼。
这时,对方却停住不动了,刚才的“嚯嚯”声也没了踪迹。双方就这样对峙了很久,久到他再次相信对方是个死尸。可能刚刚是自己看花了眼。
他松了口气,大胆呼吸起来。四野寂然,只有他的呼吸声在飘荡。接着屏气凝神,慢慢将火把从右边转向中间,还是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就在他拼命往前迈出一步时,对方“嚯”了一声。
他确信自己听到了。于是保持迈步的姿势,火把举在中间。这样又对峙了很久,人影一直很安静。他又不确定对方是死是活了。
当他急促呼吸,将火把缓缓往前探时,它竟然又“嚯”了一声。登时,耳边全是心脏撞击胸脯的声音,感觉有东西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只要火把往前一点就能看清对方,但是他不敢动。他期待有奇迹发生,不敢主动去揭晓谜底。他希望是自己眼花,前方根本没有人影。但不管眨多少次眼,人影还是在那,两步之遥。
令人惊讶的是,迈步的姿势保持许久,他却一点也不累,好像可以永远维持下去。今日的怪事真多,他想着,要不就这样等到天亮?反正不会累,目前也没有饥饿感。等到天亮,邪恶的东西就会散去。这样一想,他又放松了,大口呼吸起来。
“嚯”,对方突地发声。
声音很细微,但他确实听见了。他双肩剧烈耸动,两腿打颤。
对方好像知道自己的想法,每一次快要揭晓谜底时,人影就发声阻止自己。这怎么可能?难道说对方会读心术?那对方是神还是鬼?神可是生活在光明中的,所以说目前这个就是。。。。。。他停止了抖动。
也可能是死尸,不对,死尸可不会“嚯”,那还是。。。。。。一阵强烈的绝望来袭。
既然自己不动,对方就不动不出声,那么等待才是最安全的。若是鬼,等天亮了再收拾。若是死尸,自己还可以美餐一顿。想到这,他一脸得意。
漫漫长夜,比他熬过的任何一个夜都要长。他无数次对自己说,再过一会就天亮了,但周围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渐渐发觉不对劲,夜晚不可能这么久,按经验肯定天亮了。而且四周完全没有变化,没有声音没有光,真的是一点也没有。自己以跨步的姿势站了一个晚上,居然一点疲倦感也没有。简直了!
他就这样慢慢想着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突然他睁大双眼,猛灌了一口冷气。
火把!他差点叫出声来,但他死死憋住了。
火把矗了一晚上,就在面前一个手掌远的地方。正常情况下,自己已经熟了。。。。。。没错,不是感觉烫,而是熟透了糊了。可为什么没有感觉呢?等等,一个晚上?不对,什么火把可以烧一个晚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火把。
正常的火把应该越烧越小,到现在绝对熄灭了。哪有烧一个晚上,一直保持同样火势的。突地,一个机灵撞进他的头里,“鬼火”。
这下他彻底绝望了。尽管他很不愿意提那个字,但是到头来还是只有“鬼”字可以解释一切:会动会喊“嚯”的无头尸体;无法天亮的黑夜;完全没有光和声音的树林;自己一直不累不饿;不能后退和转身;火把不会熄灭,而且一直保持大火。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鬼造就了一切。慢着,他霍然想到一种滑稽的可能:“那,就,是,自,己,已,经,死,了!”他在心里一字一顿默念着。
但是自己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如果死人可以绝望,那自己是绝望透顶了。现在清楚了,自己要么是遇见鬼,要么已经死了。
对比起来,真要做个选择的话,“还是遇见鬼好一点”,他在心里说道。
居然选择遇见鬼?他嘴角微微扬起,本来就刻满皱纹的脸拧成一团,不过没有一丝声音。
这样的场景还能笑的出来,会不会吓到人影?想到这,他笑得更开心了。大张的嘴巴露出四颗又长又尖的虎牙。
暗喜半晌之后,他镇定下来。到底是见鬼还是死了,现在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弄清楚。既然对方是鬼反而更好,那就不用怕了?就怕对方不是鬼!
那么是直接把火凑上去,还是先打个招呼?
还是先打个招呼吧,显得更有礼貌。那么说什么呢?算了,直接问,反正不怕了。
“你是不是鬼?”他楠楠道,声音轻地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对方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鬼?”他尖声叫道。
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什么鬼?”他颤声问道,声音又低了不少。
还是没有反应。就如一小块石头扔进一大潭死水,波澜不惊。
等了一会,他决定豁出去了。往前走了一大步,火就要烧到它!
刹那间,他看清了对方的样子,随即血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