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自己做威胁,并不是为了试探自己在慕容墨心中究竟还有几斤几两,只是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慕容墨望着她平静的面容,他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
“你要的东西本王现在就给你。”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从一旁的书桉上拿起一张宣纸,挥毫洒墨,顷刻间,一份休书便写好了。
他拿到她面前,“等你养好了身子,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方落落接过那张轻飘飘的休书,一时间又是轻松又是说不出的滋味。
王爷和王妃即将和离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韩水瑶最先假惺惺地过来了,她看着方落落房中都已经收拾一空了,心中不由得暗喜,但是面上还要假装关怀地问两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要跟王爷和离?”
“我跟王爷和离,你不是应该最高兴?”
许是心中大石落下,所以方落落最近倒是养出了些肉,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了许多,“毕竟府中剩下几人,只有你的出身最为尊贵。晴夫人的出身根本不能拿到台面上说,至于翠柳……王妃轮得到他吗?”
方落落的话将韩水瑶的心思戳穿了,韩水瑶脸上的神情僵了僵,不过她很快就笑了起来:“若是太妃和王爷属意我,自然是我的。”
见她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方落落也没什么可说的,而盼桃此时也走了进来,服侍方落落洗漱梳头。
韩水瑶的目光落到了梳妆台前的那枚小玉轮上面,见盼桃拿起来给方落落按摩,她的眼中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此时的晴川却是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这一次的软禁,远不如之前那般养尊处优,连饭食都换成了府中低等仆役吃的,月华阁中的绫罗绸缎都被收起来了,只剩下冷冷清清的一间屋子,天气渐冷,床上一直有一床破被子,简直像是坐牢一般。
她缩在床上,头发蓬乱着没有梳,整个人宛如一个乞儿,眼神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吱嘎——”
伴随着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警觉地转头看过去,进来的是一道高大而熟悉的人影,是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没想到都这样了,王爷居然还愿意来见我。”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晴川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她抬头看向他:“怎么,王爷不急着去看自己的心上人,反而来我这儿?难道是王妃因为父亲之死伤心过度以致重症不愈?”
慕容墨脸上阴晴不定,神色变了几变,最后才拣了一处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
他看着这个脸上满是怨怼、嫉妒、疯狂和不甘的女人,没有直接谴责她,只是说起了一桩陈年往事:
“当日你对方落落说,我救你是因为我们之前有旧,这话虽然是你胡诌出来惹她生气吃醋的,但是我救你的原因,的的确确有一点是因为这个。”
“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彷佛听错了一般,愣愣地看向他,连目光都变得呆滞起来。
“当年你父亲是御史,有一日宫宴带你进宫,宫宴上你穿着一身碧玉色的衣裙,因为言官家境清寒,你在那群穿金戴银的贵女里面,显得很是脱俗。”
他的目光幽远宁静,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不像是在说谎骗人,而晴川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后来你家被获罪抄没,全家皆被没为贱籍,我在暗中看着只觉得可惜,于是使了些手段,让你去了秦楼。在秦楼虽则学的也是取悦男人的低贱本事,但是总比在其他地方一到年纪就挂牌接客来得好。”
伴随着慕容墨平稳的叙说,晴川已经泣不成声,秦楼学的那些本事她自己也是很不甘愿的,但是为了活下去,她还是只能认命,而且还要学得比谁都好。
在那些夜晚,支撑她活下来的,是慕容墨有意无意许给她的关照,是她以为的爱意。
“不过现在的晴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纯洁无瑕的少女了。”
看到她悔不当初、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流泪的模样,慕容墨只是站起身来,他今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从此以后,她的余下半生都会在这种后悔和遗憾中度过。
“王爷,你刚才跟晴夫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们以前当真有过这么一段?”
惊云已经渐渐熟悉了这位主子的脾气,知道他并不反感自己问的这些,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出声来。
“自然是……假的。”
慕容墨脸上露出了一抹澹澹的讽刺,“我救她是真,只是目的全然不同。可是若是想要一个人真心愧悔,光从身体上的刑罚并不够。攻心为上,今日我说的话,她必然会为之后悔遗憾一生。”
这话让惊云似懂非懂,慕容墨见他这副不开窍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怀念起曾经机灵的冷云。
“太妃,落落今天来是为了跟你道别的。”
来到了芝兰院,方落落看着穿着一身素衣跪在佛像前的太妃,低声道:“在王府中这些日子,多亏了太妃一直以来的照拂,若非太妃处处宽容体谅我,像我这样对长辈无礼的新妇,早就该被遣出去了。”
“你都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哀家再说也是徒劳。”
由侍女搀扶着站起身来,太妃看向方落落的眼中有着澹澹的不舍,但是他这个年纪的人了,又还有什么是真的放不下的呢?
“这是一些补身子的药材,你如今身上还没好,就执意要搬出去。我看了都觉得不忍心。”
说着,太妃亲自从旁边捧起了匣子递过去,送到她面前,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你是个有才能的,不管去了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以后的路还很长,若是真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槛,依旧来找我就是了。”
“谢谢太妃照拂。”
笑了笑,方落落收下了匣子,给太妃郑重地行了三个大礼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借着操办父亲葬礼的事情,她顺理成章地搬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