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眼轻阖，像是在将炉中散出的缕缕香味抽丝剥茧、分门别类。

大致过了数息，她这才睁开双眼，又重新盖上了炉盖。

“二小姐，这熏香是混合杜衡、甘松、苏合、安息、和罗、丁香、沉香、麝香、伽南香和......和......”

柳姨娘并未将话说完，她看了一眼慕凌芷，又胆怯地瞥了一眼梅姨娘，似乎很是为难。

“和什么？和龙涎香是吗？”慕凌芷替柳姨娘补充了她尚未说完的话。

柳姨娘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可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这熏香是上月出府进香时，吩咐红菱在庙会上买的，我又不懂香，怎会知里头是否有龙涎香？”梅姨娘开脱得倒是很快。

“庙会？梅姨娘，不知你去的是哪座寺庙，庙会上竟会贩卖如此名贵的熏香？”

“就连我这个不懂香的人都知道诸如沉香、麝香、龙涎香此类的香料十分名贵，而迦南香更是沉香中的极品，尤为难得。”

“庙会乃是市井之地，小贩叫卖的也大多是些价格低廉、随处可见的寻常之物，你说这熏香是在庙会上买的，未免有些欠考虑了。”

慕凌芷轻而易举地拆穿了梅姨娘的谎言，梅姨娘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只是愣愣地看着慕凌芷，连眼神都变得恍惚了起来。

局势扭转得太快，以至于梅姨娘还没尝到甜头就看到了自己的颓势，她不想轻易认输，却又无可奈何。

不甘和愤然交织之下，她终是渐渐乱了神志，脑中只余下一句“我不想死”还在声声回荡。

这熏香是当年慕清河第一次见她跳舞时给她的赏赐，名为“虞美人”。

慕清河说她的舞姿能与虞姬媲美，这“虞美人”赏给她是最适合不过的。

这些年，她一直未舍得用，权当留个念想，每当看到那盒“虞美人”，她就仿佛看到了舞姿倾城的自己。

熏香放得久了，香味愈发浓郁纯粹，而她与慕清河之间却早已今非昔比。

她只是在“虞美人”里头加了龙涎香，方才嗅过香炉的慕清河却是全然不记得炉中熏香的由来了。

可见他早已不记得当年的“虞美人”，也早已不在乎如今的梅姨娘了......

想到此处，梅姨娘不禁心如枯木，孩子没了，感情没了，就连她与慕清河之间的那段回忆，亦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还能指望什么呢？在偌大的慕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原来她从头至尾都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我要杀了你！”梅姨娘两眼圆睁，抬手便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直朝着毫无防备的慕凌芷刺了去。

“小姐小心！”好在香兰眼疾手快，她将面前的椅子往后一拖，一把就将慕凌芷拽到了一旁。

可事出突然，再加上梅姨娘本就与慕凌芷离得近，这一刺虽未伤及要害，却还是在慕凌芷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慕凌芷拧眉捂着伤口，殷红的血水汩汩流出，顺着指间一路淌下，很快就滴落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