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城其实并不太平,有繁华自然就有着阴影,这无论在哪座城池都避免不了,其中鱼龙混杂,每日里斗殴更是常事。
而这些人大多聚集在城西,因此,城西也是最混乱之地。
很多地方互相攻伐,只有几处地方例外,除去酒肆青楼医馆之外,剩下的便是铁匠铺。
要争斗要厮杀,赤手空拳如何行?自然是要有着兵器在手,因此在城西铁匠铺也是最多,无论是要何种兵器哪怕是在稀奇古怪,没人见过,只需你开出的银钱够足,便能给你鼓捣出来。
冯成在太平城生活了十七年,知道这些很是寻常,在得知自己需要一把剑的时候,脑中首先浮现出的想法便是位于城西的铁匠铺。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风箱声与呼喊声不断传入耳中,许百川皱了皱眉,这位喜欢幽静的剑修,觉得此地太过于嘈杂。
冯成在前面领路,转过几个拐角之后,便到了一座铁匠铺面前。
这座铁匠铺不算很大,上面挂着一个招牌,久经雨为风吹已然有些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南宫两个字,而这座铁匠铺相比于其余几座热火朝天的模样,倒显的有些冷清,放在铺子中的炉子看着已经有许久没有开炉,若不是在铁匠铺门前躺椅上躺着一个壮汉,许百川都忍不住怀疑这铁匠铺已经无人居住。
冯成迈步走到壮汉面前,听着震天的呼噜声,不免有些无奈,只能大声叫喊几声,将壮汉叫醒。
索性壮汉倒没有起床气这种脾性,要不然被人打搅美梦,指不定会发出一番脾气。
看着站在面前的冯成,壮汉揉了揉眼睛,过了许久方才懒散开口说道:“是冯家小子啊,怎么,是要给我来当学徒吗,不过我这里你也看见了,足足有三个月没有开炉,你来了也只能像我这样整天躺着。”
冯成扯了扯嘴角,无奈道:“南宫叔,我不是来做学徒,我会来找你买剑。”
“买剑?”壮汉顿时清醒过来,紧紧皱着眉头,关心道:“你这小子不会是要去黑虎赌档寻死吧,石安在太平城中也算是一号人物,虽说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对你下手,但你也不必这么要去找死,你走吧,这剑我是不会卖给你的。”
冯成顿觉无奈,费了好大一场功夫才解释,至于关于黑虎赌档之事,则是含糊不清略过,只是说在许百川帮助下成功报仇,各中关窍则没有细说。
壮汉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许百川,忍不住上下打量,等看到那柄秋风时,眼神不由自主缩起,他自小在这铁匠铺跟随父辈打铁铸剑,对于剑是骨子里的熟悉,任何剑器他只需看过一眼,心中便可有个大概,能知道这柄剑的好坏,但当他看到秋风时却死活看不出来,而他看不出来的在这天地间只有一类,那便是生出灵智之剑。
这个青衫剑客很不一般。
壮汉在心中默默下出定义。
没有理会冯成,壮汉站起身来,走到许百川面前,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节,大声道:“某乃铸剑人南宫铁,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许百川饶有兴致,“剑修,许百
川。”
听到剑修两个字,南宫铁神色急速变化,先前疑惑顿时豁然开朗,原来是剑修,难怪腰间那一柄剑他看不出来,冯成这混小子什么时候搭上了一个剑修的门道,运气倒是好。
南宫铁认真道:“原来是许仙师,在下失礼。”
许百川摇摇头,笑道:“不必如此拘束,剑修同样出自于江湖,行走于江湖,把我当做江湖人便可。”
南宫铁点点头,没有再在称呼上多做文章,只是在徐百川报出剑修这个名头之后,事情终究是不一般。
在得知许百川想领着冯成走上剑修一道,来此是为了寻找一把剑之后,南宫铁想了想,在心中计较了一番得失,便打着保票开口说道:“说句实在话,在这太平城中,我南宫家铸剑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名头,货真价实,哪怕是随意拿出一柄剑,都是吹毛断发,杀人不见血,至于给剑修用的,我虽然没有打造过出来,但我祖父曾经在一位高人指点下铸造过三柄,那位高人拿走一柄,还剩下两柄留作报酬在我这里,说以后若是有人来寻,可让人拿走,既然冯家娃子需要一柄,我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放在我这里只能明珠蒙尘,只要不辱没剑器,拿一柄走便是。”
冯成脸色大喜,连忙道谢,他来这里本来是想碰着运气,若是有那再好不过,若是没有也不怎么失望,大不了以后去寻一柄,现如今在这里可以拿到,那便可以省下一番功夫。
随后,南宫铁便带着两人走进铺子,打开尘封已久的库门后,里面的光景便显现在面前。
库房中整齐划一放着许多架子,而架子上无一例外全都摆放着剑器,而因为着剑器存在许久,整座库房中都充斥着锋芒,每走一步,都好似有无数把小剑在身上划来划去。
就连许百川也忍不住微微感叹,传承几百年的铸剑世家,果然不凡。
南宫铁对这些锋芒习以为常,许百川是剑修,更觉得如鱼得水,于是在三人中唯一受苦的便是冯成,一张脸上满是苦涩,直觉得度日如年。
带领着两人走到库房最中心的架子面前,南宫铁指了指摆在架子上的两柄剑,认真道:“剑就在那里,不过有一点你必须得知道,这两柄剑是以高人之法锻造,天生便有着灵气,对于剑主有自身想法,如果这两柄剑都不愿意跟你,你也不可强求,知道吗?”
冯成没有回应,而是不由自主迈动步子,向着架子走去。
很快那两柄剑便出现在他眼中。
一柄摆在上面,配有绿色剑鞘,叫做春迟。
而另外一柄则是放在下面,无鞘,剑身相比春迟要长上半分,名叫做陌路。
只是不知道是形同陌路,还是陌路同归。
冯成静静看着两柄剑,并没有很快出手,在路上许百川便和他说过,若是找不到一把称手长剑,那便不要将就,因此他很慎重。
在不远处,许百川看着面临选择的冯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他在冯成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曾经何时,他在义庄的时候,面临的也是这个选择,
一柄是魔剑,一柄是秋风,两者道路不同,各有千秋,最终他选了秋风,便有了这段路途,若是换成那魔剑的话,处境可能不尽相同。
现在,又看冯成的抉择。
春迟与陌路好似知道了自身处境,皆是不约而同振动,或许是激动,又或许是各自在较劲,总归是不寻常,这两柄剑天生就有着灵性,那也便说明天生就有着剑气,较劲的时候自然是要放出剑气争斗。
因此,冯成首当其冲,可是好好吃了一把苦头。
身处在两股剑气之中,冯成咽下一口口水,转头看向许百川,是想要寻求的帮助,然后却被许百川无视,这件事他无法帮助什么忙,只能靠自己,若是由他出手,固然可以很轻松的拿下,但到最后,这剑只会认他,并不会认冯成。
南宫铁忍不住问道:“许仙师,要是冯家娃子没有拿走一柄剑,你们该如何办?”
许百川轻笑道:“拿不走便拿不走,合该无缘,强求无用,大周天下自成一界,虽说并不像庆元那般汇聚天下剑修,但这么多年来,也该有一些剑器留存,总该能找到,至于找不到,那全然不可能,你可听说过剑修手中无剑的?”
南宫铁一琢磨,觉得是这个意思,于是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转而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许仙师,我听那些臭穷酸说,在不久之前,林剑仙出剑斩圣了,到底是真是假?你是剑修,应当知道内情,同我说说吧。”
许百川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要不然那些读书人哪敢传出这种消息,要是消息是假的,哪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圣人杀的。”
编排圣人在三教之中,可是大罪之中的大罪,私下里骂几句没有传入他人耳中倒好,若是传出去了,恐怕这修行路也就到头,当然,若是你境界高妙,是三教中的中流砥柱,骂骂也就骂骂,毕竟说不定以后机缘到了,你也能成为圣人。
南宫铁大声笑道:“那些臭穷酸,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整日说些什么之乎者也的狗屁道理,简直臭不可闻,听着就心烦,现在他们头头死了一个,还是被林剑仙出剑斩杀,可足足给我们剑道中人涨了一把脸,说句心里话,你别笑,当时我听到这消息正在吃饭,本来已经吃饱,听完后又多吃了两碗,当真是风光无比。”
许百川点点头,认真道:“剑道因为林剑仙再次昌盛,但这种昌盛如同热火烹油,若是想要长久,那就必须要再出一位剑仙,那时候才是真风光。”
南宫铁很是认同,他虽然不是剑修,但身为剑道中人,亦是心心念念想着剑道一脉更加好。
若是再出现一位剑仙,那些圣人应该要气炸。
想到这里,南宫铁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转头看着许百川,问道:“许仙师,你说你以后能不能成为剑仙啊!”
许百川闻言,怔了怔,随即按住秋风,没有回答。
剑仙?
应该会吧。
总该要去那门后看一看,也该要去云端问问圣人。
替这几千年来剑道中人问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