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下处于儒教治下,文治成风,举子万千,且不禁言论,是读书人的一处圣地,而读书人聚在一起多了,便会互相便会互相谈论一些针砭时弊,一来彰显自身才能,欲求得到同窗夸奖,二来能宣扬自身名气,为以后出入朝堂做准备,因此这些读书人会谈论很多事情,无论是先贤书籍亦或者是天南地北各种人情风俗皆有涉猎,但无论在一起谈论些什么,谈到后面都会转到另外一件最近才发生不久的大事情。
儒教陨落一位吴圣,转而又出现一位陈圣承位。
无论是吴寿陨落所造成那一场血雨,又或者是陈问成圣时的漫天雷电,对于作为读书人的他们来说,足够津津乐道谈论许久。
于是随着这些读书人传播,儒教之事很快便天南地北传荡开来,往日里讲究君子庄严的学府书堂此时也是任由学生的谈论,就连平日威严深重的先生也忍不住参与谈论,学府书堂尚是如此,其余地方便更不用谈。
景安镇虽然地处偏远,却也不算太远,人口聚集之地,与外界总会有些交互,因此这些事便随着归家的旅人一同传入了景安镇,只不过只引起镇民几声惊叹,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镇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代代传承自成一个圈子,什么圣人儒教,死去活的,在他们看来太过于久远,颇有些不切实际,有这谈论的功夫,不如去多干点活,已然是冬季,再过大半个月便要年关,正是要多赚点银子攒年货。
今年雪大,得过个肥年才成。
儒教之事在景安镇极少有人谈论,可即便如此,归究还是有那么些人,在其中,镇中唯一一座学堂的老先生十分关注此事,毕竟他虽被逐出儒教学府,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儒教学府弟子,现如今发生这么大事情,让他很是惊诧莫名,更让他觉得惊奇的是,根据传言,剑修一脉是由剑仙出剑斩圣。
以一敌四,在他看来太过于不可能。
只不过这件事是佛教圣人慧印传出,而慧印向来不打诳语,那这件事便是真真切切。
剑修一脉,可真是出了一场好大风头。
想必会吸引极多人眼光,亦会让人起一些别样心思,其中以儒教学府更甚。
毕竟他们可是陨落了一位圣人,虽说后面陈问成圣将空缺补齐,可在那些骄傲读书人看来,圣人死于剑下可是奇耻大辱,势必会有一些动作,或许轻柔或许猛烈,但绝对会有。
毕竟君子不可以欺之焉。
那位死去的吴圣,成圣也有几百年时光,而在这些时光中,足够教导出不少忠心弟子。
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师父亦是父,此为大义,用此道理出手,无论是谁都挑不出毛病。
老先生曾经也是儒教学府弟子,猜透这些很容易。
既然想到,那就要做些什么,其余地方存不存在剑修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景安镇有着一位,风头还是不低。
于是,便趁着雪停的这一段时光,这位老先生找到了许百川,向他讲述心中猜测的可能。
虽然是猜测,但在这位老先生看来确实八九不离十。
儒教还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或许还会加上道教,道教虽然没有死上圣人,却也死上了一位大妖,那便等同于死上一位圣人,说心中没有怨气,那决然是不可能,只不过是那位林剑仙余威还在,不敢显现出来而已。
虽说是这样,但派出一些弟子与剑修请教,却是轻而易举,毕竟同境互相争斗死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以这个道理,恐怕那位剑仙也挑不出毛病。
互相争斗几千年,剑修早就被三教摸透一部分性子,就比如那份毫不掩饰的傲气。
同境相争,手中拿着剑打不过别人,死了也是活该。
许百川靠在一颗新移来的梅花树下,听着老先生絮絮叨叨的话语,颇有些无奈,亦有几分温馨。
老先生话语虽说的危言耸听,但这是实实在在关心他,因此他只能在这里听着。
老先生讲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期间阿南来过一次,想要找许百川去外面买些吃食,但看到老先生这滔滔不绝如同银河奔流的样,很快熄了心中心思,对许百川做了个鬼脸之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许百川看着阿南离开,听着老先生念叨,便更加无奈了。
同境修士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无须说他身上存有的那些手段,单单凭他手中一把剑,便足够傲视群雄。
同境厮杀,他还真是没有怕过。
敢来,一剑杀了便死。
院中,老先生讲了一大通话,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便端起已经冷掉的茶一口喝尽,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许百川先出声所打断。
“老先生,其实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剑修自握剑以来便不受三教待见,遇见便是生死厮杀,已经和你话中所说相差无几,情势都到这种地步,再变又能变到哪里去?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老先生神情微凛,难不成真的是他太过于想当然?
一时间沉默不言。
老先生抬眼看了一眼许百川,心思急转,很快便想到一件事。
“你是年轻剑修第一人吧?”
许百川想了想,点头应下,虽说他对于名头什么并不在意,但现如今确实牢牢固固放在他身上,在外人看来也是如此,没有什么好推辞。
老先生承上启下,开口道:“许百川,或许对其余剑修来说,局势并没有多大变化,但你并不相同,你身上有着第一人名头,又早早传出名气,许多人都会知道有你这么一位剑修,若是想要对剑修下手,心中所想绝对会是你,你能斩杀一个,斩杀两个,甚至斩杀十几个,可这是大周天下,儒教学府便在此,读书人最多,哪怕死在你手下数十个,对儒教来说亦是无关痛痒,无非是重新来过,而你只要失手一次,后果便不堪设想。”
许百川木然无言。
老先生所说确实极有可能发生。
有人常把修行界比作江湖,打的小的出来老的,而老的死了,则会有小的出来报仇。
修行人也是人,是人便会生出这些心思,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啊。
许府之中,一个读书老先生,一个带剑剑修,在互相讲着道理。
老先生毕竟是老先生,虽说身材瘦弱,可讲起道理来,分毫不弱,在儒教学府的时候,就敢和里面大先生讲道理,时常能将大先生讲得哑口无言,大先生恼羞成怒之下,他便被赶出来,但尽管是这样,一旦和人谈论起来,无论对面站的是谁,哪怕是境界修为和学问都高在天上的圣人,他都敢骂上几句,说不定还会吐上几口唾沫。
许百川虽然看过不少书,但毕竟没走过千万里,许多东西都是从书上学来,放到以前还好,放到现在便有些偏离实际,因此他说不赢老先生。
而老先生之所以会给他讲这些道理,便是想让他离开这处地方。
景安镇出了一个拿剑神仙之事已经流传出去,有些人若是探查,必然会发现这所谓拿剑神仙是一位剑修。
况且,景安镇内修士并不止他们两个,还有那神出鬼没的黑袍,以及其他一些隐藏的山泽野修,难免不会向外透露。
剑修一脉,赏金异常丰厚。
很难有人不为此动心。
听完老先生一番言语,许百川没有很快回答,大周天下不是他故国,景安镇亦不是云镇,他对这个地方其实并没有太多留恋,若是想走,很快便能走,话说是如此,但他担心着阿南。
少女,应该并不会乐意他独自离开。
他其实并不笨,少女心思,多少能猜到几分,只是他不知晓如何去面对。
许百川轻声问道:“阿南怎么办?”
老先生既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先前自然是做好准备,听到这个问题,不加思索道:“阿南还未踏入修行之门,若是跟着你一起走,面对三教修士,恐会遭遇不测,因此阿南不能跟你走。”
许百川点点头,闻弦歌而雅意,“那阿南便拜托老先生。”
老先生神情认真,应道:“阿南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会上心,你放心离开就是。”
许百川嗯了一声,没有在说些什么。
两人谈论到这里便是有了结果,因此便不再开口。
两人从巳时论,停止言语已然到了午时,每到这个时辰,阿南便已经将饭菜做好。
从无例外。
吃完饭后,许百川看向一脸笑意的阿南,将自己要走之情娓娓道来。
阿南忽然脸上便没了笑,在景安镇不是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
少女想不明白,于是便说许百川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许百川无奈道:“你跟着我走在一起,会有很不好事情发生。”
阿南摇摇头,一脸坚定说道:“我不怕。”
许百川再度无奈,只能转头看向老先生,这话题是老先生起,也该由老先生来解决,反正他对阿南没有任何办法。
老先生会言,转头便和阿南讲起道理,其实也是老掉牙一套,说的是境界不够和拖累之类的话语,不可谓不毒辣,可阿南偏偏就吃这一套,再加上始终没有跨入修行,是个的的确确的拖油瓶,又找不到理由来反击。
最后便只能满是不舍得同意。
索性虽然是要走,却并没有那么快,不是说完之后一定要走,总要定个时辰,景安镇不是久待之地,大周天下又极其宽广,离开之后便很茫然,因此便要提前做好准备。
许百川依旧在梅树,抬眼看了一眼树上梅花,悠然开口说道:“离开景安之后,老先生你说去何地为好?”
老先生站在不远处,听到这个问题,在心中思索片刻,很快便给出一个回答。
大周天都!
这是大周天下皇都,汇聚天下气运,就连儒教学府在里面都不敢太过于放肆。
去那里正好。
许百川伸手摘下一朵梅花,轻轻点头说道:“大周天下一国成一界,普通地方尚且如此繁华,天都那又是怎样一番光景,确实应该见识。”
老先生闻言笑道:“据说天都有上古遗流阵法,汇聚天下气运,其中气运流转,姿态万千,在天都修行,可不比在三教祖地修行要差,虽说是从书上得知,或许有些言不其实,但应该差不了多少,另外,按照这个时候,应当是十年一度的大朝会,寻常见不到的厉害修士都会在那一刻显现,是另外一番盛况,只是景安距离天都极远,你应当是看不到,倒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