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赋税过重,加之连日来的一场大旱,一些百姓苦不堪言,甚至都到了吃树皮的地步。于是百姓们在卢治的带领下揭竿而起,直往齐国大都奔去,还未到大都,已经一路攻下了九座城池。
远在建康的皇帝得到消息时,十分惊骇,当即派了裴叔东率领列行军前往齐国援助。
这让楚沉夏十分诧异,十有八九的战事都是交给太子刘衍去完成的,皇帝也对刘衍的军事能力十分信任,可是如此凶险的战事,皇帝竟然没有指派刘衍的意思。
说皇帝不重视这事吧,不见得,不然他何至于加派三名都督并责令青州的步历军严阵以待?
冷战了这么几日,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索性出了东宫准备去刘正声府上问上究竟,却不想在正宫门遇上了刘衍。
刘衍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你去哪里?”
“我去刘大人府上商议一些事。”楚沉夏没有明说。
“你不必去了,我也正好有一些事要与你商议。”刘衍心知,他这一去必然知晓全部,倒不如自己告诉了他,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安,率先迈开脚步往前走了去。
楚沉夏目光一闪,便跟了上去,直到进入中殿,两人一路上也没再说过半句话。
刘衍没有入座的意思,因此楚沉夏也只好站着,刘衍来回踱了几步才问道:“你去刘正声府中商议什么事?”
“自然是勤王的案子,刘大人有几日不来了,我怕生出什么变故,所以想去拜访他。”楚沉夏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去刘正声府上不说勤王的事还能说什么事?
刘衍见他紧盯着自己,有些不自然地背过身去,佯装镇定道:“走抓卫术铭这条鱼的路可能已经不行了。”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这不就是殿下最想走的路吗?”楚沉夏见他迟迟没有回声,又开口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吗?”
“是……”刘衍忽然转过身来,对上楚沉夏的眼睛,音调一抖道,“我带着罪证去父皇那儿揭发卫术铭了,却被他反将了一军。”
“殿下是不是疯了?”楚沉夏难以理解地看着刘衍,刘衍对于他的表情似乎早有准备,轻声回道,“可我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啊,那么好的时机不揭发他,下次要到什么时候?”
楚沉夏十分无语地摇了摇头,提高了音量道:“我不是说这个,殿下明知被卫术铭将了一军,不但什么都不做,反而将这事瞒了下来,如果今日我不出门呢?殿下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这不是在给卫术铭机会吗?三天,足足三天,可以做多少事情,殿下知道吗?”
刘衍怔了一怔,有些意外眼前的人的反应,稍稍一想说道:“刘正声一直都有派人跟着卫术铭,他最近在做什么,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而且他知道我们正在调查他,想必不会在这个时候傻到做什么惹人怀疑注目的事吧。”
“掌控之中?刘正声这三日内可有来过一回?这个时候越是平静,越是看不出波澜,往往也是最可怕的时候!”楚沉夏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紧张了起来,目光一紧,对刘衍道,“不行,殿下不能继续坐以待毙,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父皇并不信我,觉得我是被人利用了,更何况我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刘衍有些为难地看着楚沉夏,心里也略微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和心急。
楚沉夏听闻,极轻地叹了口气,沉声道:“是啊……这一切都是空谈,我们没有证据。”
手指触到袖口中的硬物,楚沉夏伸手将它拿了出来,见是几日前献昀王送的玉佩,当下便对刘衍道:“殿下,可否将另外半枚玉佩拿出来?”
刘衍有些奇怪他的行为,但也没说什么,一探袖口,空空如也,怔怔地看了楚沉夏片刻,才惊觉道:“哦,对,我把它放在桌上了。”
楚沉夏接过刘衍的玉佩,将两块玉佩对在一处,目光不由得一震,这玉佩分成两块时,玉佩上的图案像极了大虫的头,可当玉佩合二为一时,这上面的图案却是一幅地图!
刘衍显然也瞧见了,忙凑过来道:“这是哪里的地图?皇叔这是几个意思?难道当日他早已察觉到有人要来杀他,这就是他留给我们的暗示?可是皇叔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要我们做什么呢?”
“这地图的一面都是山一面却都是水,乍看之下,还是水比较多,如果这是在建康,那我想到的地方只有句容。”楚沉夏见刘衍专注地看着玉佩,想了想又问道,“献昀王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知,殿下难道也不知道吗?献昀王是七八年前才做的闲王,七八年以前的事,殿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刘衍微微闭眼,似乎是在回想,只不过须臾间,又睁开了眼道:“七八年前,我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我当时还小,并不了解朝政,只记得常常进宫来找我玩的皇叔忽然有一日告诉我,以后不能再来了。为此我还失落了许久,倒是勤王叔不断安慰我,我到现在还记得勤王叔当时说的话。”
“什么话?”楚沉夏露出几分兴致。
“勤王叔对我说,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有些人对你好是因为你的身份,或者是因为你与他之间不可隔离的血肉关系,抛开这些东西去看,其实你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不离开你。”刘衍那时也不过十四五岁,正是隐约明白却又不明白的年纪,云里雾里的,却把他这话记得甚熟。
“我记得,那一年齐国和鲁国联手攻打我南宋,勤王带兵出战,想要夺回失去的城池,去被齐国和鲁国牢牢牵制。皇上那时还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听说胞弟深陷困境,不顾众大臣反对,执意御驾亲征,带着一小队精兵快马加鞭赶到了青州。鲁国和齐国的将士听说皇帝就在青州城内,发了疯一般地进攻,久攻不下,又断了青州的粮草,将青州围了个密不透风。那时候皇上与勤王被困青州七日,粮草完全耗尽,已经到了他们的极限,其后赶到的军队被鲁军牵制,废了不少的功夫才破了鲁齐的层层防守,这才救出了皇上和勤王叔。”楚沉夏疾言疾语,不带停歇,说到这里终于停下来换了一口气。
一旁的刘衍却已接话道:“这件事我也听母妃提起过,母妃那时便常常和我说起,勤王叔那时候带了全部的精兵想要掩护父皇,送他出青州,可是没想到还是被齐国的人发现了,被困在了山上足足三日。那几日,士兵们只能靠吃野草为生,那野草又涩又酸,实在难以下咽,父皇虽然没说什么,可勤王叔听到父皇饥肠辘辘的咕咕声,实在不忍心。趁着父皇他们不注意,便悄悄溜到了齐军把守的山脚下,去抓了只野兔回来。父皇曾说,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兔肉。”
两人说完才觉得,话题已经扯远了,献昀王的事情还是半分不知,楚沉夏默了片刻道:“不管怎么样,句容到底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吧。”刘衍匆匆走向一旁,去取墙上悬挂的佩剑,转身时,楚沉夏已经走到另一面,取了他的弓箭来。
刘衍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带弓箭干什么?”
“总会有派上用处的时候。”楚沉夏神秘一笑,似乎心中做好了打算,其实不然,他只是觉得如果有什么危险,弓箭必然是逃生时阻碍敌人最有用的兵器。
此次出行,实在仓促,也很重要,刘衍因此也不打算带上陆执,交代了他几句好好看住东宫之类的话,便和楚沉夏二人驰马而行。
楚沉夏行了一段距离后,忽然放慢了速度,刘衍也跟着慢了下来,惊奇道:“怎么了?”
“殿下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我们?”楚沉夏偏头看向刘衍,实在用余光打量着身后。
“没有啊。”刘衍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又看向略微有些惊愕的楚沉夏,笑道,“是不是你多想了,这次句容之行,除了你我二人知晓之外,还有第三人知道吗?”
楚沉夏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暗想,你都这么光明正大地看了,倘若真的有人,他能不察觉吗?
想归想,楚沉夏也回头扫视了一眼身后,这条路上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如果人离得近,是不怎么容易藏身的,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但楚沉夏还是有些担心。
倒是刘衍一直安慰他,不要多想,此时已过午时,再有两个时辰便到句容,楚沉夏也不想在耽误时间了,索性一甩马鞭,与刘彧极快地往句容赶去。
句容的景象要比楚沉夏想象的更糟一些,本就破败的房屋此刻完完全全地坍塌了下来,如同废墟一般,根本无处住人,可是许多百姓还是在自家墙角搭了简易的棚子,用来休息睡觉。
说是棚子,其实不过是几根竹竿撑起来的一块破布罢了,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就是连阳光都不见得能挡上几分。
那些百姓见到刘衍都很开心,纷纷从自家墙角缩了出来,凑到跟前,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叫的欢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