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捕头不过是刑部一名小捕,却要控制江湖秩序,这算不算野心膨胀?”郭樵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顶了吴铁山一句。
“江湖门派林立,利益纠葛,不断相互残杀,阻止残杀,建立秩序,是雄心不是野心。”吴捕头目光与郭樵对峙,语气之间有一种正义凛然的气势。
郭樵见他一脸亢奋,不愿与他争辩,继续拨弄面前篝火。
“吴铁山虽然不过一名小捕,却心怀天下,愿意为天下苍生谋得一世安宁。郭少侠如今已名动江湖,也有责任为养育之地古树镇谋得一世安宁,又怎能让它沦为杀戮之地?”吴铁山以大化小,由远及近,一下子将话题拉回眼前,很巧妙的给郭樵上了一条道义枷锁。
郭樵见他点到正题,目光锁定了他,期待着他的下文。
“梵烟谷号称无法无天之地,也是凶恶之徒云集之地,怎会如此安宁祥和?你想过么?”吴捕头与郭樵目光交集,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古树镇地广人稀,山林富足,又不必承担官衙赋税,自然过的富足。居民生活富足,秩序自然会安宁祥和。”
“错,古树镇之所以安宁祥和,是因为凡是恶性难驯的闯入者,都被送上了不归路,留下的都是驯服者。梵烟谷并非无法无天,而是天外有天。”
“天外有天?”
“梵烟洗心除旧恶,天香一缕度新生。梵烟谷的天就是梵烟仙法,古树镇的法就是天香一缕。小捕的话点到为止,就此告辞。”吴铁山话音未落,已长身而起,替郭樵去掉铁锁,将铁链收入腰间,大踏步朝着东方而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深处。
郭樵却被他的话触动,对着火光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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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暮鼓,梵烟缭绕。
郭樵缓缓跨入了梵烟山门,他已决定接受师傅遗愿,接过师傅的责任,守护梵烟谷的安宁,镇压千年古树的妖气。
可是他已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接过了这份责任,坐上了主持的宝座。而昨日挽留他的大师兄,已从梵烟仙侣之中消失。
新来的住持高大健壮,一身憨厚之气,大号拙笨。
名如其人,他不但身躯又拙又笨,言辞也又拙又笨,除了一句“无量天尊”之外,似乎再没有别的话语。他虽拙笨,名气却与白马仙并驾齐驱,位列云外十二仙,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世外高人。
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高人继任梵烟主持,郭樵只能放弃这份守护责任,黯然退出了庄严肃穆的佛门。
江湖已没有他容身之地,连梵烟谷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踏上日落大道,踏上那条传说中的不归路。
他相信那条路的尽头,一定有一个人等着他。吴铁山说的没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郭樵回到了梵烟谷,游离的白鹿也回到了郭樵身边。
他驾驭白鹿缓缓地踏上了日落大道,此刻红日当头,距离日落还很远,所以他并不急,只是不紧不慢的牵着马沿着日落大道缓缓而行。
上一次他纵马追逐绿萼,已经踏上过一次日落大道,接到她的挑战后便半途而废。这一次他决定一条路走到黑,一直走到这条不归路的尽头。
传说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死亡,踏上这条路的都是死人,那么活着的郭樵踏上这条路又会怎样?
红日西沉,扑面的秋风渐渐寒冷,狠狠的切割着郭樵的面颊。身下的白鹿开始退缩,不肯继续向前,四蹄乱刨,目光望着前方,眼神里居然充满了惊惧恐慌。
郭樵放弃了白鹿,自顾迎着斜阳,迎着寒风独自前行。白鹿既不敢追随他前行,又不愿弃他而去,只是原地不停地打着转,焦灼地冲着他的背影发出呦呦之声。
日落,夜风呼啸,寒气刺骨,鼓动着郭樵的一身衣衫。
郭樵压着巨型柴刀,俯低身形,目光透过夜幕逼视着远方,踩着坚硬冰冷的路面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黑暗深处。
“呀——”
一声凄厉的枭叫,仿佛来自黑暗深处的魔鬼之声。
郭樵目光透过幽暗夜色,发现了一个背影。它缩在路边一块巨石之上,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双幽兰的目光死死地逼视着郭樵。
郭樵目光与它对峙,一步一步朝它接近而去,捏着刀柄的右手已筋骨暴起。
“呀——”
缩着的背影突然腾空而起,展开一对巨大的羽翼,冲着郭樵俯冲而下,一双利爪闪电般抓向郭樵的双目。郭樵急忙横刀一扫,封死了它的攻击。
那巨鸟也很聪明,只是虚晃一下,空中一个回旋,闪电般飞向黑暗深处。
郭樵见它逃逸,飞身而起,空中冲着它的背影闪电般划出一道刀锋,刀气所及,巨鸟一声惨叫,抖落几根羽毛,一个俯冲消失不见。
郭樵这一击本是志在必得,可是当他凌空而起一刻,却惊出一身冷汗,拼命收住飞起袭击之势,差一点跌落前面深不见底的悬崖。
原来这条日落大道的尽头就是这块巨石,巨石之后是一道深不见底,涌起阵阵阴冷死亡之气的悬崖。而那一块拦路巨石上,分明刻着三个字:生死界!
俯瞰深不见底,卷起阵阵阴风的悬崖深谷,郭樵脊背一阵发冷,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两个字:地狱。
难道日落大道的尽头就是传说中的地狱?眼前的这块界碑就是分割生与死的界限?
一阵阴风翻滚而起,扑面袭来,郭樵被寒气所袭,被迫退缩了几步。
“这是一条不归路,没有人可以回头。”一个阴冷尖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飘飘忽忽,透着一丝摄人心魄的诡异。
郭樵缓缓回头,失声惊呼:“原来是你?”
“不错,是我。”黑暗之中飘忽着一盏苍白诡异的灯笼,苍白诡异的光晕照亮了一张苍白诡异的脸。
顾长枫面无表情的提着一盏诡异人乳皮灯,瞪着一双冰冷空洞的目光。
“梵烟谷已在你控制之下,安静祥和了很多年,为何要打破这种安宁,策划挑起这一场血腥杀戮?”郭樵疑惑的逼视着顾长枫,顾长枫这种自毁权威,自乱营地的做法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因为有一些讨厌的家伙,总是碍手碍脚,妨碍我的宏图大业。可是以我之力却没办法收拾他们,便请远在江湖的郭兄弟回来帮个忙。”顾长枫僵硬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云外十二仙?”郭樵脱口而出。
“嘿嘿,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可惜已经太晚了。”
“为了你的雄图大业,你居然拿自己的儿子小顾作诱饵?”郭樵鄙视着那张苍白无血的脸,冷冷的质问。
“儿子死了还可以再生,人生却只有一次。何况他还是一个不成器的家伙,一身孱弱,心肠柔软,难成大器。
这样的无用废物,除了拿来做诱饵,留着他又有何用?”顾长枫目光凝视前方,语气冰冷而诡异,目光深处却泛起了一丝泪光。
“你——”郭樵目光喷火,声音已开始颤抖。
“郭兄弟,我知道你很想见小顾,从这里跳下去,你就可以见到他,你还在犹豫什么?”顾长枫一脸漠然,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了黑雾翻滚而起的悬崖。
“见小顾之前,我必须要做一件事——杀了你。”郭樵衣衫鼓荡,一股凌厉的杀气顿时弥漫而起。
“既然你不愿意自己跳,我就送你一程。”顾长枫双手一叉,缩入了宽大的衣袖,已准备出手。
杀!
郭樵一声暴喝,刀光化作一道闪电,横空劈向那一盏灯晕。
灯笼飘忽,顾长枫已闪退数丈,郭樵一刀劈空。飘忽而退的顾长枫嘴边已多了一只透着诡异绿光的玉哨,吹出阵阵刺耳的诡异之声。
呜——
刺耳之声划破死寂的夜空,死寂的山谷突然多了一丝躁动,点点绿光漫山遍野而来,堵塞了日落大道,也堵塞了两边陡峭的山坡。
嗷——
一声凄厉的长嚎,一股热血扑面,一匹巨狼已被郭樵一刀斩杀,它居然不顾一切的挡住了郭樵的刀锋,替顾长枫挡住了致命一击。
血污扑面,郭樵不得不闪身退后两步,避开了喷射的狼血。
就在他退却一刻,已有数十只饿狼蜂拥而至,疯狂地扑向了他。郭樵一声长啸,巨型砍刀抡起一圈犀利的光弧。
一刀划过,血雾弥漫,哀号遍地。
漫山遍野而来的饿狼,被他一刀之威震慑,居然瞬间凝固,不再继续向前,重重包围的幽幽眼神现出一丝恐慌惊惧。
呜呜呜——
顾长枫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慌乱,加急了催促之声。
嗷——
蹲在他身边的另外一只巨型头狼,见狼族成员被郭樵的气势震慑而心生退却。一声愤怒的长嚎,飞身扑起,四爪飞扬,形成一道犀利的旋风,凌空扑向了郭樵。
巨型头狼的凌空一扑,完全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拼命架势,爆发的凌然气势完全压制了郭樵的气势,郭樵脚下不得不快速后撤,躲避它的拼命一搏。
飞身而退的郭樵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因素,他身后不远就是万丈悬崖,他一个闪退,一只脚已踩到了悬崖边缘。
退无可退,他背后已是一条死路!
就在被逼入绝境的生死一刻,郭樵双脚紧扣冰冷的地面,一股杀气自下而上贯穿筋脉,手中的柴刀迎着扑面的巨狼劈出一道闪电。
扑面的巨狼一双凶恶的目光闪过一丝惊惧,开始在一片血雾中彼此分离。
飞扑的巨狼被郭樵的刀光一劈两半,一条身影沿着刀锋一分为二,化成了两片血肉模糊的尸体,从郭樵两侧擦肩而过,坠向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血雾弥漫之间,郭樵的眼神里多了一张脸,一张苍白诡异的脸
就在他刀锋划开巨狼身体一刻,顾长枫出现在了弥漫的血雾之间,他一只苍白干枯的手已抓着了郭樵劈杀巨狼,气势已尽的刀背。
在巨狼飞身突袭一刻,他已尾随而上,躲避在爪牙飞扬的巨狼掩护之下。
面无表情的顾长枫,抓着刀背的手轻轻一带一送,猝不及防的郭樵已被一股阴冷诡异的强大气场推动,双脚一滑,连人带刀一起跌入了万丈悬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