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L学术会议的第三天，下午。

叮铃铃。

苏飞的宿舍座机响了起来。

“喂，是苏飞先生么？”

苏飞拿起听筒，另一头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我是。”

“苏飞先生，您的报告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曼宁教授让我提醒您，请问您现在在哪？”

“我在宿舍……我的那场报告不是在两点么？”

苏飞现在还在宿舍里完善他的伯特，但他是定了闹铃的，现在才十二点出头。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歉意：“很抱歉打扰您，先生，但学术报告一般都得提前一点时间抵达会场，方便我们提前准备好您所需的材料，曼宁教授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时候苏飞的手机也开始震动，来电者是王正教授。

苏飞简单地回应了一下两边，便收拾好出发。

…

…

二号报告厅，这里的空间堪比江大小半个运动场，现场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大概有四、五百人，里边有许多身影都是苏飞曾经在维基百科上看过的鼎鼎大名的大牛。

优雅得体的曼宁和老不正经的杰姆斯就不说了，美国人工智能协会会长本、2021图灵奖得主兼英国皇家院士杰克、贝尔实验室计科会长阿尔弗雷德……

这些大老霸占了前排，坐姿各异，都是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台上正在进行的学术报告，偶尔会露出欣赏和赞叹。

而台上正在进行学术报告的正是姜大校花，她正讲解着JGAN的原理和思路，以及实验的最终成果。

“……我的报告就是以上所有内容，感谢聆听。”

姜大校花的轻轻一鞠躬。

“JGAN解决了GAN收敛不稳定的问题，唔，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研究成果。”

首先发表评论的是杰克教授，在现场许多知名教授眼里已经是极为优秀的JGAN在他嘴里也只是“很不错”。

但众人也丝毫没有意外，杰克教授有些沉默寡言，难得开口赞扬，足以见得JGAN的惊艳。

“姜……倾雪？”

帕特里克教授用着蹩脚的汉语发音尝试读姜大校花的名字，惹的全场哄堂大笑。

“帕特里克，她的名字的发音应该是姜—倾—雪。”曼宁教授用着一口东北味的汉语，笑着教导道。

帕特里克教授还学的极为认真，学着曼宁的调子读了一遍姜大校花的名字，让现场不少华国人差点笑出声。

真特么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好吧好吧，曼宁，汉语教学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老了，记忆力明显不行了。”帕克里特教授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对姜倾雪说道：“姜，事实上，我这次是专门奔着你来的，你应该知道GAN对图像处理和计算机视觉领域的突破性作用，你的JGAN更是一举解决了GAN的短板，JGAN对计算机视觉领域绝对有着突破性贡献，这是一篇伟大的论文，而你也是一个伟大的学者。”

现场发出一阵惊呼，帕克里特教授居然连续用出两个伟大的来夸赞姜倾雪，这简直让台下的众人目瞪口呆。

这位老先生可是荣获了2019年的图灵奖，同时也是斯坦福计算机图形研究院的大老，其在斯坦福图形研究院的话语权和曼宁教授在斯坦福自然语言处理的话语权差不多。

然而，真正让众人吃惊的还是帕克里特接下来的一句话：“如果你想来斯坦福，我想我能做到和曼宁教授一样的地步。”

这句话一出，全场差点沸腾。

聚集在这里的众人可都是圈内顶尖的人，曼宁教授为苏飞冲冠一怒硬刚校董的事儿，多少都听过一二，帕特里克教授这意思是，你只要点头，我刚一刚校董也未尝不可？

卧槽，这世界怎么如此疯狂！

苏飞也看得目瞪口呆的，他对这些学术泰斗只感到无限钦佩，可能这也是学术界被许多人向往的原因吧，在这里，资本并不是一切，才华才是，论文才是，成果才是！

在帕特里克教授热切的目光下，姜倾雪却摇了摇头：“很抱歉，帕特里克先生，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无法接受您的好意。”

“好吧，姜，如果你改变心意，请随时来找我。”帕特里克教授满脸遗憾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这位女生明显不太想说，帕特里克自然也不会深究。

“额……总感觉帕特里克你是混进来的，这可是ACL，自然语言处理的顶会……”杰姆斯教授在一旁吐槽：“你们的CVPR还有好几个月呢。”

“言归正传，姜，你的JGAN非常有实用价值，你是江大的吧……我记得苏飞也是江大的，等等，你们不会是同级甚至同班吧？”

姜大校花明显被杰姆斯教授的提问问愣了，您这是什么奇葩的问题？

“并不是同班，杰姆斯教授，我和他都是18届的，我们也在一个社团，会经常分享各自的想法，完善论文。”

姜大校花还是如实回答道。

“噢！真是奇迹般的缘分。”杰姆斯教授笑着说道：“希望你们未来也能好好相处，强强联合。”

怎么感觉，这个杰姆斯完全不是问问题，倒像在八卦。

苏飞在下边顿时摸不着头脑了。

“JGAN的确很有价值，这是不可否认的。”曼宁悠悠地问道：“但里边的一些细节我想请问一下，第3个公式里的Wasserstein损失的权重是如何设置，还有第5个公式……”

曼宁教授就跟正常上课抽同学回答问题一样，一个个问题就这么砸了下去。

姜大校花也不愧是姜大校花，丝毫不拖泥带水，脑子迅速转动，曼宁问一个她答一个，台下部分参会人员还没搞懂，台上就已经切下一个了。

就这么五六分钟之后，曼宁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也终于，轮到了苏飞。

苏飞一步步走上台，略微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

‘开启电眼逼人。‘

这一瞬间，他的眼睛中好似闪过了一抹闪电，他扫视台下一眼，与苏飞对视上的人顿时看到了勐虎出笼，汗毛竖起。

久违地又从一只哈士奇的状态脱离了出来。

认真，强大，严肃，庄重。

苏飞在努力维持着这种形象。

“我的论文想必大家都看过了，本来按照既定计划，我应该好好介绍一下变形金刚的原理、模型结构和实验结果……但我觉得可能在场的许多人对变形金刚的理解比我这个原作者还深。”

苏飞歪着头假装苦笑一声，台下众人也是会心一笑。

在变形金刚这篇论文入库的短短两周内，下载量和引用量就突破了3000，这个人数几乎包含了自然语言处理的所有顶尖人才。

在座的不少神人把这篇文章都已经研究透了，甚至研究烂了。

远的不说，第一排的一众大老，很可能比苏飞本人还懂变形金刚。

这就是强大的知识底蕴带来的效益，四十多年在科研最前端，什么新模型新理论没见过，他们总能很快消化吸收，跟上新的时代。

“那个……工作人员能不能帮我把白板降下来，顺便给我一支笔。”

苏飞如此说道。

台下的众人都有些蒙了，什么意思？难道准备手推变形金刚？

很快就证实了他们的想法，准确地说是证实了一半，苏飞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手推变形金刚。

“有意思，看来又有了新的发现？”

曼宁看着台上的小家伙，心中大概猜到了苏飞想干什么。

而苏飞面对着白板，闭上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变形金刚的理论模型。

随后睁眼，抬笔，写下第一行算式。

苏飞一丝不苟地在白板上起起落落，模型结构图、注意力机制原理图、信息向量的叠加……

变形金刚的每一个部件都被他拆得零零碎碎，台下许多第一次接触变形金刚的小萌新都有不少跟着苏飞的节奏，开始理解变形金刚。

苏飞一言不发地写着，而台下的众人就这么津津有味地看着。

与其说是学术讨论，不如说是现场教学。

“嗯？虽然这种手推变形金刚的方式很新颖……但感觉有些浪费时间。”

这是许多神人们心中共同的念头。

变形金刚，我们早就理解透彻了，到这是想听听你的一些独特见解，或者有没有我们忽略的细节，你这再推导一遍……厉害是厉害，但感觉意义不大。

终于，十几分钟过后，苏飞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以上大概就是变形金刚的所有过程和原理了。”

随着苏飞的话音落下，不少人叹了口气，不会这就没了吧？

这少年就这么推一遍原理？

而曼宁则注意到了苏飞眼里的光，他明白，好戏要开场了。

“在变形金刚这篇成果出来之后，我本人也一度非常兴奋，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它那无与伦比的性能和速度，它几乎带着我们跨进了一个新的时代。”苏飞笑着说道：“等它的工业化完成……这不需要很久，顶多三、四个月，我们的翻译软件、语音识别软件都将有大幅度的提升，不止如此，计算机视觉领域，目标检测、语义识别等等也将快速前进，人脸识别等技术很可能会坐火箭般推进……就好像整个人工智能领域都迎来了一场狂欢。”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这种全领域狂欢的时候……那是预训练算法第一次诞生的时候。”

苏飞的这句话让全场屏住了呼吸，整个会场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

难道说……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能把变形金刚预训练化。”苏飞滔滔不绝道：“没有预训练的变形金刚，其性能比ELMo好，但好的有限……但如果完成预训练的变形金刚呢？”

第一排的众多大老们也都是灼灼地盯着苏飞。

如果说ELMo是让他们注意到了苏飞这号人，那么变形金刚的巧妙设计就是让他们也深感惊诧，但如果，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位少年又完成了变形金刚预训练化，那么即便是这群大老，也只能感叹后浪可畏。

“在学会第一天的时候，我在海报交流会场邂后了一位韩国小哥，那是个有些狂妄自大的家伙。”

苏飞的话锋一转，让在场众人不禁牙痒痒，你倒是说变形金刚的预训练化啊，到底完成没有。

“他跟我说，ELMo没有我想象得这么脆弱，变形金刚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复杂。”苏飞笑着说道：“这句话给了我启发，我也意识到，答桉就藏在我自己的这两篇论文里，而我蠢到一直没有发现。”

“麻省理工一位学子的编码器-解码器解构理论也给了我不小的启发……”苏飞深吸一口气，道：“所以，诸位，给我十分钟。”

语毕，苏飞拿着笔疯狂地在白板上圈圈叉叉，划去了一个又一个结构，随后又修修补补。

他笔走龙蛇，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就仿佛演练了上百次。

“他想干什么……”杰姆斯看着苏飞的动作，不可思议地道：“难不成，他真的实现了？在短短两天里？”

苏飞还在写着，随着他的算式越写越多，模型图越来越接近伯特时，第一排大老们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亮。

“对，就是这样！”杰克惊叹：“天才……不，简直是怪物！”

曼宁从未感觉世界如此疯狂，现场把变形金刚预训练化？

这是何等大胆的举动！

而且，这才两天啊，为什么能这么快？

曼宁的蓝宝石的童孔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采：“这个结构，与ELMo越来越接近，但是保留了变形金刚的特性，他或许能……不，他必定已经成功了，可能就在今早，又或在昨晚，难以相信，简直难以相信！”

苏飞在洋洋洒洒地把整个白板填满时，他停下了手中的笔。

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图，但只有一小部分人完全看懂了他的整个过程。

此时，全场静寂，无人说话。

他们看着苏飞在白板上最后写的那个大大的“Bert”。

“先生们，变形金刚？不……现在是伯特的时代了！”

苏飞笑着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