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山庄小姐孙柔上了绣楼,想起被申屠骄轻薄无礼,心中气极,坐在床边垂泪,众丫鬟婆子不敢上前相劝,这时忽然有人登登登走上楼来,丫鬟们举目一瞧,正是小姐的乳娘,原来孙柔一落生母亲便死,孙雄诞并未续弦,请了一位乳娘哺育孙柔,这乳娘疼爱孙柔已极,终身不嫁,就在万剑山庄孙家为奴,孙雄诞感念乳娘之德,敬她如上宾一般。
孙柔自幼跟随乳娘长大,在她心里乳娘就是她的亲娘一般,丫鬟们给乳娘行礼,孙柔擦擦眼泪,强作欢颜道:“娘,你来了。”乳娘此时已到中年,瞧着小姐哭过梨花带雨一般,心中一疼,落下泪来道:“姑娘,你这是为了什么?是谁惹了你了。”孙柔听得乳娘这一问,扑在她怀中大哭,边哭边把园中之事一说,乳娘听得脸色凄然,抚着孙柔道:“我儿命苦,方才我听得老爷在房中与那伏羲阁的客人说定,要将你许给那申屠公子。”孙柔听罢哭声一止,正色道:“娘,你没有听错么?”乳娘道:“我给老爷送茶,听得清清楚楚,老爷还道,说我哺育姑娘多年,姑娘出嫁要我陪送。”
孙柔默然无语,冷不防忽然摘下床边宝剑,按剑出匣,可把周围丫鬟婆子吓坏了,唬得众人想拦又不敢拦,乳娘伸手把孙柔小姐抱住,泣道:“我儿住手,你若寻了短见,娘也随你而去。”孙柔银牙一咬,道:“娘,非是孩儿拖累娘亲,只不过要我嫁那登徒浪子,不如一死而已。”乳娘忽然道:“姑娘,你把宝剑放下,我有一计,可救你一时。”
孙柔听罢把宝剑还匣道:“娘,你有何计救我?”乳娘擦擦脸上泪水,道:“姑娘莫慌,你若留在山庄,不出半月,便要由不得你,如今你只有赶奔杭州风荷庄,去求你陈伯父,只有他能劝得你父回心转意。”孙柔眼前一亮,她知道杭州风荷庄的庄主江南剑神陈靖仇是父亲结义大哥,也只有他的话,父亲会听从,乳娘续道:“你到了风荷庄,若是你伯父不愿帮你说情,也可缓些时日,简而言之,你留在山庄,是非嫁了那申屠公子不可。”
孙柔听罢打定主意,道:“乳娘,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丫鬟婆子都是小姐的人,并无一人敢去前厅禀报,乳娘给孙柔打点出门应用之物,道:“姑娘,你这般出门,恐怕不妥,不如改作男人装扮。”孙柔点头称是,乳娘吩咐人给取来一套男子衣衫,孙柔换上,带好了行囊宝剑,川资路费,丫鬟给牵过桃红马,孙柔这匹马很是神骏,乃是孙雄诞从西域觅来,在孙小姐十六岁生日时送她的。
乳娘与几名丫鬟开了后门,瞧瞧送到门口,孙柔搬鞍认镫上了桃红马,乳娘拉住马头热泪纵横,孙柔哭道:“娘,你把我送出去,我爹爹怪你可如何是好?”乳娘勉力一笑道:“姑娘只管放心,老爷待我宽厚,定不能要我的命,只要姑娘顺心顺心,我这做乳娘的,也别无他求了。”孙柔不忍离去,乳娘狠心一拍马,桃红马四蹄踏开,飞也似的去了。
孙柔扭头瞧着乳娘与几名丫鬟相送,想低声喊两声却又不敢,一狠心伏在马背上纵马急行,一口气跑出三十里,就离着长江口不远了,孙柔长到十七岁最远也没有渡过长江,牵马来到江边渡口,望着滚滚江水,有些迷茫,渡口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一个船夫走过来哈腰道:“客爷,您要渡江么?”
孙柔一惊,心道:“他怎么叫我客爷?”猛醒自己换了男装打扮,迟楞一下粗着嗓音道:“是啊,你把我和我这匹马渡过去要多少银两?”
船夫道:“一人一马,总共要三钱银子。”他看孙柔年纪甚轻,有意讹她,其实一人一马渡江一钱银子也用不了,孙柔从未独自出过门,心中一想:“三钱银子倒也不贵。”点点头道:“好啊。”船夫心中大喜,心道:“这雏儿当真好骗,价钱也不还。”倍加殷勤将孙柔接上船,他这木船不小,连这船夫一共五人驾船,一路上顺风而行,风帆挑得鼓鼓荡荡,孙柔独立船头,回头看看扬州城,望望万剑山庄方向,心中甚是难过,心道:“爹爹,女儿对你不住,他日回来,我要奉茶谢罪。”
待得到了对岸,放下跳板,孙柔牵着桃红马上岸,与扬州城隔江相对的是润州城,孙柔在润州住了一夜,次日催马启程,出了润州城在城郊跟一个老者打听道路,老者一指,说道:“这条大路通的是太湖苏州,要去杭州便要一直南行。”孙柔谢过老者,寻方向南行,一路上州城极少,这一日进了浙江境内,平原居多,孙柔纵马疾行,心中舒畅了许多,江浙风土,本相差无几,走得暮近黄昏,天色倏然一暗,眼前闪过一座大山拦路,孙柔心中一急,心道:“怎地凭空多出一座山来。”这时黄豆粒大小的雨点洒落下来,孙柔四下张望,并未店家,只得牵马上山。
江南梅雨绵绵密密,虽不寒冷,潮湿难忍,孙柔登上这座大山,只见云雾变幻,春笋破土而出,山花争奇斗艳,雨水一打,娇鲜欲滴,雨中观看山中景色,心中大畅:“若不是这一次出门,怎能看见如此景致,我们扬州没看这么美的山峦。”
转过山环,耳边听得水声,甚是雄壮,孙柔牵马侧目观瞧,只见险峰飞瀑,层层叠叠,竟有几道瀑布,上有一抹木桥,状若飞鸿,春雨渐歇,晚霞夕照,天际一条彩虹铺撒,彷佛桥拱一般,孙柔看得痴了,桃红马嘶叫几声,她犹自浑然不觉,往前痴痴走了几步,心道:“彩虹桥上莫不是有仙人指引?”她足下一滑,竟落下几丈高的瀑崖。
桃红马厉声嘶叫,在崖边蹄跳,却不敢跃下救主,却说孙柔身在空中,神智方醒,她武功犹在,情急之下,在崖边以手乱摸,摸得两手青苔,可巧山崖探出一块尖石,孙柔一手扒住,也不顾山石割手,疼得险些叫出声来,往下一瞧,飞瀑之下一个水潭,潭水碧绿,几块大石头突出水面,孙柔看准一块大石,心中一横,放开手掌,一跃而下,好在她身体轻盈,武功了得,稳稳落在大石之上。
孙柔喘着粗气,抬手一看,细嫩的手掌被山石滑的横七竖八长条口子,青苔与血水混在一起,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俯身在潭水中洗手,甫一入水,清凉潭水激得手掌疼痛难忍,待得洗罢了手,孙柔仰头看看崖上的红马,心中焦急,心道:“这峭壁滑不留手,数丈之高,我如何能上去。”四下一瞧,潭中洞天不若家中后园一半大小,潭水幽幽,不知深可几许,更不知潭下有何湖精水怪,孙柔毕竟是个少女,武功虽高,此时没了计较,蹲在大石上眼泪流出,心中悔恨,心道:“我怎地这般不小心,想不到我孙柔就死在这深山之中了。”
忽然从飞瀑水帘中掷出一个石子,啪嗒一声落在一块大石上,孙柔惊得站起来往水帘中观瞧,帘中有人道:“你按我石子纵跃,便能活命。”声音透过水帘,甚是低沉,孙柔将信将疑,心道:“这瀑布中怎会有人居住?莫不是我听岔了?”可是石子犹在,水帘中那人续道:“我并非歹人,你若是犹豫不决我便不管你了。”说完似乎水帘中人影一晃,往深处去了。
孙柔颤声道:“慢着,你回来,我听你的。”说完纵到那石子所落的大石之上。一颗石子在水帘中射出,落在那大石东北方向,孙柔依言跳到那块大石上,瀑中如此连发七石,孙柔越跳越临近水帘,只觉飞瀑流水打在衣衫脸上,很是清凉,孙柔等了片刻不见飞石射出,问道:“接下来往哪里跳?”水帘中那人道:“接下来我拉你进来,莫要乱动。”言毕孙柔就觉面前劲风一闪,一道身影从水帘中激射而出,看也未曾看清手腕便被握住,那人提着一口真气,不敢开口,回身一拉,孙柔身子一轻,口鼻皆被瀑水淋湿,便被他倏然拉进水帘。
两人落了地,那人放开孙柔手腕,孙柔心中怦怦直跳,只觉那人手掌很是温暖,将脸上水滴擦擦,揉揉眼睛四下张望,这水帘之中竟别有洞天,看到眼前站定一人,洞中黑暗,只瞧得出身材匀称,是个少年男子,忙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那人轻哼了一声,并未开言。孙柔续道:“恩公,你怎会在这水洞中居住?”
那人不答,孙柔心中奇怪,暗道:“这人方才明明说了许多话,怎会变成了一个哑巴?”她在旁边一摸,忽然碰倒一物,在地上一声闷响,孙柔连忙伸手去摸,道:“对不住,我......”哪知那人大怒,喝道:“你乱动什么?”火折子一闪,石室中倏然一亮,孙柔乍见光亮,眼睛一刺,揉揉眼睛观瞧,只见一个少年脸现怒色,手中点着火折子,瞧着自己,这少年生得眉目如画,俊秀文雅,身上虽穿着旧衣,不减人品乃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孙柔瞧得一愣,少年把地上一柄宝剑拾起,在旁边一放,借火折子光亮瞧见眼前秀丽少女,也吃了一惊,两人四目相对,却是无言。欲知后事,请看下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