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绩手持油灯将门打开闪在一旁,一瞧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深夜进龙门客栈的少年公子,只见他满面倦容,稍稍带一点风尘之色,开口道:“不请自来,多有讨饶。”李世绩毕竟为人豪侠,闪身让座,道:“公子请坐。”那少年也不客气,两个人分坐对面,李世绩倒了一碗茶水,向那少年面前一推,道:“公子,不知道你深夜来我房中,有何见教?”
少年道:“李大人,你的姓名身份,要去何处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此处距高昌国还有多远?”李世绩心中吃惊,脸上可是丝毫不动声色,之前他跟老鲁打听过,道:“约莫还有一百里。”少年低头轻轻一笑道:“正是,你可知道这一百里路上,有多少绿林豪杰打你的主意么?”李世绩慨然一笑道:“我虽不知,可不过是些毛头草寇,世绩虽不才,可也不惧他们。”
少年端着茶盏摇摇头道:“西域武林门派众多,小西天,精绝城,不乏高人异士,你身上所带九璃夜明珠极是招摇,我怕只怕你出了这龙门客栈,便要死在西域的黄沙古道之中。”李世绩霍然站起,手按醍醐细剑,怒道:“这位公子,若你是好言相劝李某,李某自然感激不尽,但若你是出大言恫吓李某,想把李某吓回去,你可打错了主意。”
少年将茶碗放下,也不看他,在窗前一站,双手推开二楼的窗子,外面漆黑一团,只听得风声呼啸,空中星月不见,少年忽然道:“李大人,圣上身体如何?”李世绩听他问得突兀,先是一愣,而后道:“圣上龙体很是康健,前些日子还与众家王子打马球来着。”少年点点头,微微笑道:“承乾殿下也打马球么?”李世绩听他问得亲切,答道:“太子殿下也在陪同之内,公子,你究竟是何人?”少年凄然一笑,道:“我是一个江湖人。”李世绩注意到他脸上微微变色,手指颤抖,这少年突然道:“李大人,我想问你,宋国公他老人家,好么?”
这少年正是萧德言,一年前的深冬,皇宫内苑的翠微宫前一战,虬髯客张三郎抱走了重伤垂死的萧德言,他身中菩萨圣剑气,受伤极重,若不是小周天浑厚护住了心脉,当场便会毙命,饶是如此,虬髯客以自身金刚力助他恢复筋络,调养内息,又遍走名山海岛,多方求医,萧德言这半年多,不知吃了多少成年人参,灵芝丹药,虬髯客待他身体渐渐康复,才来到西域,威慑精绝城,吓破了老贼安道舒的胆子,取得西域商路。
萧德言感念虬髯客恩情,无以为报,愿意代替他在西域镇守商路三年,以报救命之恩,虬髯客大喜,留下了血手人屠李思齐协助萧德言,交代周全,转身回东瀛而去。
萧德言在西域已有两月有余,每日与西域江湖人士斡旋,主理大大小小事宜,他本是学高才广,这些都不在话下,李思齐对萧德言便如同对待虬髯客相仿,恭敬异常。
这一日得到线报,唐将李世绩奉圣旨出使高昌国,身带国宝九璃夜明珠,萧德言一算日子,暗叫不好,原来这两月来他在西域武林中厮混,知道再过数日,九月初九,是小西天佛祖的寿诞之日,小西天是西域武林的领袖,各方的武林人士均要到场贺寿,所谓“万佛朝宗”,若是能在寿诞之日向佛祖献上九璃夜明珠,佛祖一高兴,随便点拨两招,便受用不尽,西域武林有此想法者不计其数,萧德言心道:“李世绩奉了皇王圣旨,我如何教他平安到高昌国,又不至于与西域武林帮派交恶。他思前想后,并无良策,心道:“不如我亲自护他走一程,再将风尘令牌发遍沿路绿林英豪,或可保他无事。”原来虬髯客走前留下风尘令牌,见风尘令如见张三郎,可保西域商路。
萧德言主意打定,派下人手一路打探李世绩的行程,带了血手人屠李思齐,匆忙赶上,终于是在这河西走廊道上的龙门客栈,遇上了李世绩一行。
萧德言问到了祖父家人,不由得心中激荡,竭力控制,李世绩道:“萧老国公一家平安无事,圣上特意加封宋国公之子世袭少国公,加封他夫人为一品夫人,可谓一门兴旺。”萧德言点点头,扭头不看李世绩,道:“多谢李大人相告。”李世绩听出他声音有异,却也不便深问,萧德言续道:“李大人,我与当今圣上,东宫殿下有些渊源,若你相信在下,我愿送你一程,你看如何?”
李世绩是将信将疑,心道:“这人或许真与朝廷有些渊源,可是人心隔肚皮,他若设计,意在九璃夜明珠该如何是好?”萧德言瞧出来他有些疑心,笑道:“也罢,李大人,若是不相信在下,我也就只好告退了。”萧德言心道:“我暗中护他一程,也就是了。”萧德言正要出门,就觉得房顶之上有人低微的呼吸之声,想是这人来此偷听了许久,见萧德言往外走,稍一松懈,呼吸之声才稍稍重了一些,李世绩自然没觉察出。
萧德言面色如常,告辞出了房门,探身一扒二楼的窗台,身体便如一团棉花般轻轻落在二楼的房檐之上,他定睛一瞧,前面一个黑乎乎的身形蹑足潜踪,正要离开。
萧德言心道:“这人呼吸如此低缓,内力深厚,想是个武功高强之士,我须得强攻才是。”他从腰带之中轻轻拔出流彩剑,那人背对着萧德言,似乎并未发觉,萧德言双足激射,人随剑出,矫若飞鸟,滑如游鱼一般直冲那人。他半年勤练周天功,将小周天练得炉火纯青,虬髯客虽未教他一丝武功,可是将金刚力传入他体内几成,萧德言骨骼强壮,大非昔比,这一式“天下有道”本是道德剑法中极难威力极大之式,萧德言原本练得不精熟,极少使用,如今内功体力都远较一年之前为强,使出来便将那人笼罩在剑光之中,“天下有道”便如同剑山剑海一般,前面那人似乎早有防备,却还是“噫”了一声,左手袍袖一挥,掌心发力,凭借掌力将身体弹起了一丈有余,身形一转,还未还手,萧德言“天下有道”下半式出手,两个人都在空中,无法借力,萧德言胜在先发制人,剑法高绝,那人纵然功法精妙,内力胜过萧德言半筹,却一时半刻,出不了招,萧德言“天下有道”追刺出招十九剑那人一招不能出,萧德言在剑光之中偷眼一瞧,却似乎是那个在客栈大厅独坐吃酒的年轻公子,那文雅公子突然一声清啸,在空中激运神通,金光一闪,萧德言觉得真气鼓荡,暗暗催动内息流转,就这么一相持的瞬间,那文雅公子腾身一转,便脱出萧德言的剑招之中。
萧德言按剑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有何居心?”那文雅公子脸上甚怒,也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支绿油油的长笛,抢身便攻,萧德言心道:“这笛子也能做武器么?”又见那公子招数精奇,将笛子舞出数道碧绿气芒,不敢怠慢,两个人在屋顶之上激斗了数十个回合,好在两人脚步轻捷,二楼客人睡得甚死,竟然无人察觉。
那公子长笛划出一个半圆,绿影罩住了萧德言上身的几大要穴,萧德言“致虚守静”、“绝学无忧”连出两剑破出笛影,直透那公子的前胸咽喉,那公子冷笑一声,手中金光一闪,想是运上心法,不闪不避,长笛破空而出,直击萧德言的太阳穴,萧德言心中一惊,心道:“他要跟我同归于尽么。”稍一迟楞,流彩剑慢了一慢,那公子的长笛可就逼近了萧德言的要害之处。
忽然间斜刺出掠出一道身影,奇快无比,跟一道黑光相仿,探出一只手来在那公子的长笛之上一搭,长笛颤了几颤,那公子冷笑一声,撤笛回身,闪出去有一丈开外。
萧德言惊魂未定,一瞧旁边来的正是血手人屠李思齐,李思齐道:“公子,那人心狠手辣,更兼一身小乘心法,是小西天的要紧人物。”萧德言回想起刚才险些吃了大亏,不由得有些愤怒,喝道:“小西天的朋友留下姓名。”那文雅公子“嘿”了一声,双足点地,三晃两晃,踪迹不见,萧德言道:“他是龙门客栈的客人,我们去瞧瞧他的住处。”李思齐点点头,跟着萧德言来到门厅,掌柜的已经睡下了,留下几个值班的伙计,萧德言问明了那公子的房间,来到房门前推门而入,只见房间内空空如也,似是并未有人住过,一切摆设与之前一般无二。萧德言暗暗想道:“小西天距此不远,那小西天弟子若是路过还好,不过以他偷听李世绩房间的行迹而言,怕是小西天也觊觎国宝九璃夜明珠。”想到此际,萧德言不由得暗暗担心,小西天是何等的门派,他可略略耳闻,也听虬髯客提念过,这时临近东方破晓,萧德言回到房中,闭了一会眼睛,忽听门外高声喊喝,一阵大乱,心道:“出了什么事了?”欲知后事,请看下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