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中黑得甚早,李世绩鞭鞭打马督促着队伍急行,走着走着天色渐渐就暗了下来,李世绩心中着急,把向导老鲁唤到马前,问道:“老鲁,你不说龙门客栈离此不远么?怎么走了这么许多路程还是不见客栈所在?”老鲁这额头上就冒了些许汗珠,把帽子摘下来摇了摇,手搭凉棚四下一瞧,道:“李爷,我记得可一点错没有啊,这龙门客栈就在这附近,我都跑了多少次了。咱再往前走走。”李世绩不便发作,“哎”了一声,催队伍继续前行。又走了不到三里地,老鲁眼前一亮,道:“李爷,你瞧瞧那是什么?”李世绩顺他所指方向定睛观瞧,只见前面隐隐约约挑着灯火招牌,在昏暗的沙漠中分外惹人注意,李世绩心头一喜,道:“那便是龙门客栈么?”老鲁哈哈大笑道:“李爷,那还有假么,龙门客栈百年的招牌,可没人敢冒充。”
李世绩催动队伍朝着那灯火招牌方向走去,看着离自己很近,实际走了也有两里才到了近前,李世绩在马上抬头观瞧,明灯挑起大字招牌,上写“龙门客栈”四字是苍凉潇洒,意境非凡,他们一行刚刚到了门口,从客栈中就跑出了十几名伙计,满面堆笑,其中一个穿着打扮似是他们中的领头之人,走到李世绩马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道:“这位大爷,你们可是要在小店歇宿么?”李世绩道:“正是。”说罢一骗腿从马上下来。那领头伙计笑道:“大爷的货我们给您搬进店去,马匹牲口也由我们牵到后面刷洗饮溜,您老往里面请把。”李世绩吩咐了几句,将马匹货物交托给店中伙计,几名护卫在身后跟随,迈步进了这龙门客栈。外面昏暗瞧不真切,等进了龙门客栈的大厅之中,李世绩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道:“塞外荒凉之地。还有这等的阔绰客店,真是名下无虚,怪不得龙门客栈四字甚是有名。”
客栈大厅之中灯火通明,堂口前柜台里面站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个儿不高,两撇小黑胡,头也不抬,柜台上摆着一本摊开的账本,这边放一个算盘,五指如飞,手里面正自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往里面走大厅足有个小教场般大小,摆着八仙桌子长条板凳数都数不过来,散客坐着喝酒吃饭的不过十之二三,往最东边观瞧,一排十来间雅间,帘子都垂下来,想是里面有客满。李世绩皱了皱眉头,心道:“也罢,我就在这大厅之中吃些饭菜,早早休息,明天早早启程,这一路上怕真是危险之极,早一日到了高昌国,交了差也就安心了。”想到这他迈步走到堂口,冲里面的掌柜的一抱拳,道:“展柜的,给我们准备七间上房。”一路上打尖住店,李世绩一个人住一间,几个侍卫住一间,脚夫们一共住五间客房。掌柜的手里的算盘就停了,抬起头看看李世绩,瞧这人正值壮年,穿着不凡器宇轩昂,不敢小瞧,道:“这位大爷,空房间富裕得很,您尽管放心,来啊,伙计,把客爷们领上二楼。”
李世绩等人跟着伙计走上了二楼,将随身之物打点一二,收拾停当了,书中代言,九璃夜明珠李世绩是随身携带一步不离,藏在他贴身之处,伙计给打上洗脸水漱口水。李世绩洗漱已毕,伙计言道楼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李世绩下楼用饭,他和几名太极宫侍卫同桌,十几名脚夫和向导老鲁分成两桌,李世绩早已吩咐过一路之上谁也不准喝酒,因此这饭桌上烤羊大肉,新鲜瓜果,却惟独没有酒。李世绩吃了几口烤羊,心中赞道:“果然与中土风味不同。”他吃了几口就瞧起这客栈之中吃饭的客人了,一瞧啊,以外来西域大唐的商人居多,有穿着打扮十分特异的西域人,也有言谈举止不俗的中华人,李世绩就听得旁边桌上有人说道:“哎,我说,大哥,你们听过没有,如今西域这道上换了主子了。”另外一个答言道:“换了主子了?不是精绝城主理西域江湖事宜么?”先开言那人哈哈笑道:“精绝城也就能欺负欺负咱们过往客商,现在有一位了不起的高人重整西域,精绝城乖乖的服了软,连个屁也不敢放。”
李世绩在中土武林厮混之时也曾闻听过“精绝城”的名号,听闻这西域门派好生了得,扼住西域商路,虽也收取过往商人钱财,可是保护商旅不受外族强盗,西域小国的盘剥,口碑虽不甚好,可也绝不至人人怨恨,李世绩注上意了凝神细听,只听得那先开言的客商道:“三个月前,精绝城来了一位客人,生得身高过丈,铁面虬髯,好生威武,我听一名精绝弟子言道,离着好几丈远,都能觉出来杀气森森。”
有一名同桌的客商嘻嘻笑道:“林老三,你又胡扯了,离着好几丈远都能觉出杀气来?”林老三瞪眼喝道:“你又不懂,天下之大,厉害的高人可多了,杀气散得远也有错么?”那客人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纷纷瞪他嫌他多话打断了话头,也就闭上了嘴巴,静静听着。林老三续道:“那位客人不请自来,报通了名姓,精绝城的老城主安老爷子亲自出了门,迎了出来。”众客商唏嘘了一番,林老三声音沉稳,讲起来甚是动听,附近几张桌子的客商旅人大多听他听得甚是入神。林老三眼角余光见听众甚多,抖擞精神,道:“那精绝城的安老爷子,那还了得,隐居精绝城这么多年,可没见他迎过什么人。安老爷子将这客人请进客厅,还没等茶水上来呢,那虬髯大汉便道:安道舒,你这精绝城扼住西域数十载,可痛快得很了。”
众客商大惊失色,道:“他怎敢直呼安老爷子的名讳?”李世绩暗道:“原来精绝城的城主名叫安道舒,瞧他们这幅样子,平素想是给这姓安的吓怕了。”他心中冷笑接着听,林老三双眉挑挑,道:“看见没有,天下就是有这种高人,直呼安老爷子名讳跟家常便饭一般。”他说得轻巧,可自己措辞却半点不敢马虎。一名客商催促他道:“那大汉直呼安老爷子名姓,那安老爷子和众弟子不动怒?”林老三摇摇头道:“奇就奇在此处,精绝弟子自然人人愤怒,可是安老爷子捻须不动声色,恭恭敬敬道:前辈,我精绝城在此可是保着一方商路的畅通,客商们给精绝城一点财务,是出于对老朽的感激,老朽可与那些占山为王的强盗大不相同。”众客商闻听此言一个个脸色羞恼,有几个低声骂道:“妈的来的。”李世绩暗笑:“姓安的真会做戏,撒谎不带想的,脱口便说。”林老三续道:“那虬髯大汉冷笑了数声,道:安道舒,你以为这般撒谎骗我,我便信了么?你盘剥客商,压榨商路,这几十年发了横财,旁人不知道的还念你的好处,你想瞒我,嘿嘿,你可瞒不住。”众客商咦了一声,脸上愉悦,想是说到了他们的心中,林老三也是得意洋洋,摇头晃脑道:“这安老爷子脸色一下就变了,声音也发颤,道:前辈,安某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前辈若要钱财珠宝,我可有得是,您说个数吧。”李世绩吃了一惊,嘴里不由自主的就说道:“这人便这般厉害么?安道舒怕成这个样子。”
邻座的一名客商瞧着他道:“我说这位老客,你嘴里留点神,安老爷子的名号在这儿可不能提。”李世绩自知语失,晒然一笑道:“嘿嘿,我最里面没把门的。”那人也没再理他,继续听林老三讲道:“那大汉忽然脸上一变,怒道:“你拿张某人当了何许人也,你道张某来吃你一杯残羹的么?”他一动怒可了不得了,整个大厅里面震得晃了几晃,好像要塌了一般,在周围侍立的几名弟子头晕眼花,一个个便跟喝醉了酒一般,安老爷子脸色大变,忙道:前辈息怒,晚辈并未此意。那大汉发作过了,端起桌上的凉茶来咕嘟嘟喝下去大半盏,微微冷笑道:我量你也没这个胆子,安道舒,我今天来就是要你的西域商路,你看如何?”
众位客商听得入神,这时候夜稍稍深了几分,外面风声虽大,林老三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只听他接着说道:“那虬髯大汉要西域的商路,安老爷子脸色惨白,便跟丢了魂一样,虬髯大汉道:我自会派人接管商路,以后河西走廊没你安家什么事了,你盘剥这几十年,足够吃用余生了,日后多行善事,若是让我听到一丝半毫的不义之举,我可要你的性命。大汉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安老爷子听得脸上肉直跳,一句话也没说,大汉站起身来一拱手,道:告辞了。一众精绝弟子无人敢拦,瞧着他扬长而去。”
一名客商道:“那这么说,这几个月来都是那大汉在打点商路?”林老三摇摇头道:“那大汉派下的人来,他自己可再没再河西走廊露过面。”那客商奇道:“他派下来什么人?”林老三摇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这时一旁一名粗壮汉子站起身来,脸憋得通红,大吼道:“去他娘的安道舒,精绝城安家给老子滚出西域!”李世绩看他是个憨直汉子,想是被安道舒欺负的苦了,心中叹息:“人生而不同,却是一般的苦处。”哪知道这汉子一声吼却引出了滔天大祸,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