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去有一箭之地,萧德言耳中便听得潺潺水声,转过松林,只见一处奇景,两条溪水水道交叉,溪水清澈见底,两条溪水在交叉处撞击之声叮叮甚是好听,萧德言怀抱白菊,看此奇景,心中畅快,那年轻男子走在前面,回头道:“就是这里了。”萧德言定睛一看,在这两条溪水上游高地之上有一处坟墓,墓碑之上刻着一行字,爱妻霜霜之墓,书法隽永,萧德言暗赞道:“好字。”转念又一想,“爱妻霜霜?莫非是彭大哥过世的妻子?”他看罢多时,心想:“这可怎么把白菊花放上去。”
年轻男子似乎看出了他心意,从萧德言手中接过白菊花,也不见脚步移动,人已在半空之中,在墓前放下白菊,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原地,身上连个水花也没溅到,萧德言赞道:“兄台真是好本领。”年轻男子阴沉着脸,并未说话,半响才开口道:“可是彭展雄让你来的?”萧德言奇道:“兄台怎么知道?”年轻男子不答,又问道:“那彭展雄现在何处?”萧德言料想他是彭展雄的旧识,道:“彭大哥已经过世了。”便将以往发生之事一字不落的说给了这年轻男子,年轻男子静静听完,脸上声色不动,道:“公子所言可是真话?”萧德言忙道:“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恩公。这是彭大哥相赠的虎符,或可当个凭证。”说完从怀中掏出虎符,年轻男子接过看毕交还于他,道:“公子贵姓?”萧德言答道:“在下姓萧。”年轻男子点点头,道:“萧公子重义守诺,不辞辛苦,在下不胜感激,实不相瞒,这墓中之人非是旁人,正是我的妻子。”
萧德言心里纳闷:“怎么彭大哥会让我来给这男子的夫人扫墓?”他心中窦疑,却不便深问,那男子沉吟片刻,道:“萧公子,这里面牵扯诸多恩怨,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不如早早下山,在下谢过公子高义,日后若有为难之处,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在山中陪伴的我的妻子,你尽管来找我。”萧德言点头道:“不敢请问恩公高姓大名,日后相逢,或可报答一二。”年轻男子摇摇头道:“我的姓名,你不知道反倒好。”萧德言胸襟甚广,心道:“人家不愿意说,也就罢了,他日相逢,我自会报答他。”再次谢过,转身寻路往山下而去,他回头看看那年轻男子,见他脸色落寞,雪花打在脸上却似浑然不觉,萧德言心道:”看这人谈吐气度,倒像是个贵公子,怎地落魄至斯?”他叹口气,径直下了南五台山。
下得山来见老李在山口搓着手脚,脸色焦急,一看萧德言走下来忙迎上去,道:“小少爷,你可下来了。”“啊,”萧德言点点头,道:“咱们回去吧。”说完上了马车,老李一挥长鞭,这匹马四蹄撒开,马蹄踏在雪上,有如玉碎,奔长安城方向便去了。
一路无话,马车进了长安城,拐过几趟大街,穿过安上门便来到了宋国公府,待得马车进了府,管家跑出来,扶着萧德言下了车,说道:“小少爷,老太爷说让您回来马上去客厅会客。”萧德言就是一愣,道:“会什么客?”平时朝中的公卿大臣与宋国公交好的来了,也很少叫萧德言去会客,怕扰了他读书,今日不知怎地,竟让他去会客,萧德言不敢怠慢,换了件衣服便迈步往客厅走。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父亲言道:“犬子何德何能,劳博士挂怀。。。。。。”忙整理衣冠走进去未曾见人先施一礼,道:“父亲,儿回来了。”萧定一道:“还不快见过先生。”萧德言抬头细看,不由得“啊”了一声,宽袍大袖,青衫文士,正自微笑瞧着自己,不是卢少陵是谁?萧定一道:”这是国子监博士卢先生,还不过去见礼。”萧德言这才缓过神来过去见礼,萧定一道:“犬子礼数不周,卢先生海涵。”卢少陵面带笑容,道:“少国公,令郎我喜欢得很,这些缛节不要也罢。”萧德言垂手站在父亲身边,萧定一看看儿子,沉吟片刻说道:“言儿,卢先生有意要收你为徒,你看如何啊?”早先在国子监中卢少陵便说要收下萧德言,萧德言心道:“此刻卢先生专程为此事来到我家中,莫不是真有此意?”他心中欢喜,偷眼看父亲脸色,只见父亲脸上不温不火,心中忐忑,心道:“我是说好还是婉拒呢?”卢少陵察言观色,瞧得清清楚楚,道:“方才我把我的意思和老国公说了,老国公已然答允,萧公子不必有顾虑。”萧德言答道:“那我愿意拜卢先生为师。”话一出口,萧定一点点头道:“既然言儿答应了,我也无话可说,言儿,你在国子监追随卢先生读书,可要用功勤勉,不可给老师添乱。”卢少陵见他父子二人都答应了,心中自是高兴,与萧定一客套了几句,叮嘱萧德言第二天一早便去国子监,萧德言点头称是,这才告辞出了萧府。
按下萧德言不提,单表卢少陵离开了宋国公府,溜溜达达的回到了国子监的住处,待得进了自己的小院,小院靠着院墙有一棵槐树,树下站定一个老者,正自赏雪,卢少陵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师父,我回来了。”老者微一点头,开口道:“那萧家可是答应了?”卢少陵答道:“答应了,我让萧德言明日便来。”老者呵呵笑道:“好,明日起你便好好教他武功,你说过他有易经基础?”卢少陵点头道:“师父想传他周天功?”老者捋捋白须,沉吟道:“我教你的周天功乃是小周天,是总纲的基本,小周天不学便不能领悟大周天功,明日起你就开始传他小周天,我派武学最注重基本,讲求循序渐进,你练功勤是好事,但是我发现你最近有点贪功冒进,这可不成。”卢少陵听得师父教训心中慌乱,忙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再不敢贪功了。”老者微微笑道:“你这几次功劳很大,你师弟也多累了你才能续命到今日,我原不该数落于你的。”卢少陵跪倒说道:“师父教训弟子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弟子若没有师父,早已死在了寒窑之中,哪有今日。”
老者扶起她来,道:“你不忘本,本是好事,但他人对己的好与坏,不必过于挂怀了,我们修身练功,如果将这些俗事念念不忘,于修为有损,另外有一节,有关萧德言身世,你不可与他知会,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与他说。”
“是,师父。”卢少陵站起身来,老者道:“我不能在你这里多耽,现在就带你师弟回去,你一定将他教好。”卢少陵道:“师父放心,我定将他武功教好。”老者似乎又想起一事,道:“长安城中似乎朝廷的人活动甚是频繁,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卢少陵道:“弟子道听途说,好像宫中来了西域的刺客,这边疆吃紧,突厥人虎视眈眈,觊觎我大唐江山社稷。”老者“哦”了一声,道:“这长安鱼龙混杂,你不可轻举妄动,但若是小西天的人,不可放过。”卢少陵道:“弟子谨遵师命。”老者又叮嘱几句,两人进屋看卢少陵的师弟,就是前文提过险些掐死萧德言的猛汉,这猛汉较前日精神健旺了许多,一瞧他们进来了,咧开大嘴呵呵笑道:“师父,呦,师兄也回来啦。”老者目光慈祥,过来摸摸他手脚,点点头道:“罢了,我师父昔年传下来的天无绝功当真了得,也只有这门奇功,才能给你续命。熊罴,我们回家去。”卢少陵也说道:“师弟,我把你的东西都打点好了,跟师父回家去吧。”熊罴一脸欢笑,道:“回去好,回去能在山上摘果子吃,哈哈。”老者也哈哈大笑,道:“好啊,回去陪着师父,师父也不闷了。”
卢少陵送师父师弟出门,待得晚上掌了灯,卢少陵在灯下看书,刚翻了几页,就听得门外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人没到声音可就先到了,清脆伶俐,道:“师叔,你猜我给你买的什么?”进得门来抬头一看,卢少陵脸色阴沉,喝问道:“你这一整天干什么去啦?“进来的正是那男扮女装的少女可岚,听到师父训斥,把头一低,卢少陵斥道:“你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每天不知道学些针线读读书,只知出去闲逛。”可岚猛然间抬头一瞧,奇道:“熊师叔呢?”卢少陵哼了一声,道:“你师叔随师祖回去了,你说师祖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你不说趁此良机学上一招半式,也够你一世受用了。”可岚嘟嘴道:“师叔走了,我可没意思得紧了。”她手里买的面具几样玩意儿,脸色甚是落寞,卢少陵向来疼爱这女徒,看她嘟嘴模样心中怜爱,叹口气道:“师叔走了你也不怕寂寞,明日起你便多了一个师哥了。”少女脸上一红,道:“申屠师哥要来?不能,他那么忙。”卢少陵道:“谁说他要来,他少主身份,你不可痴心妄想,也罢,你回自己房去,为师我想清静一会。”可岚嘴厥着,也不敢问,退出了房门。卢少陵把书放下,盘膝坐在床上,默运内息,将周天功在任督二脉并人身大穴走了两遍,脸上戾气一现,手指微微颤抖,此时窗外雪刚刚停,银装素裹,国子监内一片寂静,夜晚无风。
第二天一大早,萧德言踏雪而来,一进国子监的大门,里面门人差人手拿铁锹,树枝编的粗壮扫把,已开始扫雪了。萧德言心道:“卢先生怕还没起来,我把他院子扫扫吧。”借了把粗枝扫把,他来过两次卢少陵的住处,熟门熟路,来到门前,轻轻扣了扣门环,无人应门,信手一推,院门竟然开了。萧德言心道:“想是卢先生忘了锁门,我就先进去吧,把院子雪扫扫。”小院里十分安静,萧德言挽了挽袖子,把前院先扫了,他年轻人手脚麻利,不大会功夫前院,院门的积雪都扫的差不多了,萧德言心想我奔后院吧,把后院扫干净了卢先生也就起来了,我好去见礼问安。想到这他拎着这粗枝扫把便往后院走,穿过个月亮门洞耳中听得这雪地上有悉悉索索之声,他知道,这是练武人脚步在这雪地上蹭出来的声音,以前柴玄武练功的时候他常在一边瞧着,萧德言心里纳闷:“这是谁啊,大清早的在卢先生的院子里练武,瞧瞧去吧。”他顺着声音往里面走,两层的院子很小,不大工夫听得声音清楚了许多,抬头定睛细看,萧德言心中“啊”了一声。
原来在后院的这一处空地,收拾得平平整整,一个少女正足踏天罡,练一套剑法,她身形婀娜,手中长剑却使得凌厉异常,萧德言瞧得清楚,心道:“这不就是前一阵将我领进国子监的可岚么,卢先生的徒弟。”他一进二道院子可岚便觉察出来了,心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待得萧德言迈步走近了,站定了看她练剑,可岚也没细看,这时候天色正朦胧,比较暗,只知道是个年轻男子,心中怒道:“好个贼小子,偷看我练武,我废了你两个招子。”练武人讲究这个,没经过本人允许,在这偷看他人练武,是很忌讳的一件事,可岚练着练着,猛然间一换身形,一声清叱,手中长剑便如行云流水般披洒下来,直取萧德言。赶等离得近了,可岚这才看清,哎哟,这不是那个差点给熊师叔掐死的萧德言么,她这套剑法不甚纯熟,又兼威力奇大,收招可就收不住了,霎时间萧德言上半身就被剑光笼罩。
萧德言可没想到这女孩说打便打,出手这般快法,再想躲可就来不及了,亏得他这一阵接连遇险,胆子大了许多,他手里还有一把扫雪的粗枝扫把呢,抄起来向上便格挡,以前他瞧柴玄武练枪时不自觉得记住了那么一招半式,这招在柴门枪法中叫做“项王举鼎”,柴门武学是军门武学,虽是招式简单,可里面着实有几分精妙之处,可岚看清是萧德言,连忙收招,她可没想到萧德言还举扫把相迎,招式堪堪收住,萧德言扫把上的粗枝可就划到了可岚的身上,可岚一个筋斗翻出圈外,身上衣袖竟被粗枝划破几道,煞是狼狈。可岚女孩家脸皮薄,这脸腾就红了,萧德言也瞧见了,忙把扫把丢了,跑过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讪然道:“可岚姑娘,这。。。。。。我赔你件衣服,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还是原样买一件?”可岚脸上气得青了,紧咬银牙还没开口,就在这时候听得有人咳嗽一声,两人转身一瞧,正是卢少陵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