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准备继续这么演下去?”
片刻的停顿后,伊博尔的头顶闪过一道黑影,那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飞蛾静静地撞着灯泡,拼了命的挤向光明和温暖。
做个小丑,甘愿当个丑角去取悦台下的人。滑稽的表演,丢面子换来的也不过是几个银币。
“那又如何,我以前在华庭国过的比这个还苦。”休伯尔回答的很自然,他不觉得这样很出丑,拿自己的表演,换取养活自己的资本,这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自力更生,这么活着的人都没有丢掉自尊,哪怕只是当个滑稽的小丑。
“哦,对了。”好像想起了什么,“给我留一个银币。”
“买什么?”
“花,祭奠你的弟弟们。”休伯尔的声音干巴巴,手上的动作正在脱下鞋子,那双鞋子不是很合脚,松松垮垮的呆在主人的脚下,给主人的表演再多加几分喜剧色彩。
“弟弟?”伊博尔的语气竟是反问。就好像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他们一样……
时间流逝的很慢,莱因父子的眼神越过昏黄的灯光相汇,头顶上飞蛾疯狂撞击的声音仍在继续,电流很响,响的吵过了呼吸。
休伯尔凝视儿子的眼神有一种哀伤,和叹息一起带着他疲惫的身体走上了楼梯。
“对不起,我是真的忘了……”伊博尔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很哀伤,但那只是拙劣的演技,他不记得昨天的事情,还有那些和父亲一起的过去……
哪怕是今天的道歉也无济于事,反正当事人自己还是会遗忘。
先知的觉醒不是普通人能阻止的,历史的车轮总会碾压过去,碾碎所有的时光,入殓所有的情感。王子杨想起了《糟糕楔子》这段话。
没什么值得伤心的,王子杨。
每到伤心的时候,王子杨就会这么安慰自己。电流不会说谎,他正如实的告诉王子杨,伊博尔正在对这件事感到愧疚,可惜王子杨和伊博尔自己都清楚,这愧疚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
王子杨听见了地板在呻吟,伊博尔此刻正走过去,抬起手打算关上大门,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
“应该没有人再来了。”伊博尔正了正稍微有些歪的辫子,门慢慢关闭成了一条缝。
忽的,一双手出现在了门缝。
伊博尔的先知每一次对未来的预言都很精确,可是这次竟出现了差错,这是怪事,天大的怪事!
门缝扩大,门外竟然站着一位妙龄少女,是传统打扮得华庭人。她头上的发丝盘在后面,被一个发簪穿过,身上的衣服是连衣裙,天蓝色的,连衣裙上的图案是一个抽象的荷花,绽放在腰部。在那少女的手腕上,还有一个蓝色的蝴蝶纹身。
“奇怪,我对未来的记忆里居然没有这女孩的样子。”伊博尔的脑子里满是问号,这是伊博尔作为先知这五年来最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大概是先知代价的关系,这能力精确的程度竟是反向的,说难听点,越靠近伊博尔自己的,对于未来的预言就越模糊。比如伊博尔自己,他完全猜不透自己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当然,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伟大的先知先生也不会被泡在营养液里做梦。
王子杨对《糟糕楔子》了如指掌。他看着一切,发现那里面没有关于这女孩的记载。正如伊博尔的头脑里没有这女孩的预言一样……
按照合理推断,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女人以后会进入伊博尔的因果,先知的未来不能被预言,这一切是为了合理的因果关系不被打乱。
而另一种可能,王子杨不敢去想,因为那代表——伊博尔之所以变成那样,是有她的原因……
王子杨之所以这么认为,是推测时间,二十岁——先知证明在华庭国失踪的时间段。
“戒律保佑,别这样。”千万不要这样。
王子杨不保证自己还能承受下去这份沉重,这真的只是游戏嘛?哪有这门子让玩家难受的游戏世界。
那少女先是局促不安的低下头去,连衣裙下伸出的双脚并在一起,脚尖轻轻踢着下方的泥土。那少女的头发是浅栗色的,浅栗色下是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很可爱,很有活力,可惜缺少了几分勇气。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我……”那少女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声音都吞吐起来,这算不算是害羞的意思……
“请告诉我……告诉我未来的命运!”
那少女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事情,居然羞得背过脸去。
太丢人了,居然在先知面前……少女那微微皱眉的表情,应该是表达这个意思。女孩子难免会在难为情的事情面前,产生极度害羞的情绪。
“请进。”伊博尔身体微微侧过身去,让了一条路把女孩让进房间里。只要自己不是太累,伊博尔基本不会放过一个赚钱的机会。
房间里那只飞蛾还在,还在不懈的撞击着灯泡的玻璃罩。
“你想知道什么?”按照惯例,伊博尔都会问这句话,好比之前那个皇甫家的老妇人。未来的故事太远,为了节省时间,伊博尔只会透露雇主感兴趣的未来。
“幸福……”那少女给的答案相当模糊,模糊的如同一摊浑水。
“请告诉我,我未来会遇到什么样的男人。”原来和那老妇人一样,也是个问情事的。
伊博尔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也不过是如此。人们对先知的尊敬,无非就是伊博尔本人可以满足他们对于美好未来的期望。伊博尔也只预言这一点,他把未来说的越美越令人向往,得到的奖励也便越多。
很划算的交易,好比这少女前面的那个老妇人,她可是含笑走出去的。
伊博尔的目光打量了那少女许久,这是伊博尔看穿一个人未来常用的眼神。
讽刺的是,这一次贵为先知的他竟什么都没有看到。黑暗,崩塌了所有现实里该有的架构,王子杨也目睹过这个场景,初次进入系统的那次体验。
诚惶诚恐。
“虚无……”伊博尔下意识的呢喃,他熟悉这个景象,什么都没有,光明也好,重心也罢。忽然,他又想起了那只蝴蝶,贯穿了所有的空间,贯穿了所有的梦魇。
然后那只梦里的蝴蝶从伊博尔的耳边飞过,落在了那少女的纹身上。蓝色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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