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愉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忽然在一刹那间,周围的天空急速的阴沉了下来,有疾风咆哮的在屋顶嘶吼而过。
我匆匆忙忙的打开窗,还以为是突如其来的变天。当我把半边身子探出窗子,扬起头向蔚蓝天空望去时,看到从空中振翅而过的庞然大物时,在胸口运转血液的齿轮默默的窒息起来。
窒息中,大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在这个强大的一流西方帝国,布瑞特恩称霸的西方龙族。那条庞然大物在离我咫尺之近的屋顶滑过,这是我首次看见这个被我加以各种偏见的可怕种族。
浑身漆黑的庞然大物,振翅托起了巨大的身躯,超高的体表温度融化了树顶的层层积雪。我看见这巨龙的鼻孔中有呛人的烟雾喷涌而出。
积雪在它经过的方向急速融化,阳光闪烁之下,我可以感觉到它向外辐射的体温炙烤着大地和我的面庞。龙的鳞片勾勒着骨节,棱角分明,长达几十米的巨大身躯被一双超乎想象的宽大翼膜撑起来。我甚至看见了交错翼骨下清晰地血管经络。巨大的红色瞳孔在铜铃大的眼睛中像蛇一样,身后那条尾巴拍打着空气,向着天空急速上升。
我在震惊里缓和了好久,恢复了好久才想起回过身去。我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忽的木了。这才发现我的房门悄无声息的大开,父亲没有动静的站在我身后,喝着他自己那瓶珍藏许久的烈酒,默不答话。
午餐的时光无比尴尬,父亲一言不发,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出奇的没在用餐前说起那套拗口的话。相反,那对令人作呕的小恶魔们就不一样了,混账的他们压根不在乎最近发生了什么,正如往常一样,浪费着过冬宝贵的食物。
我很想对这两个小恶魔大发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脾气,可是转念又想到了父亲在我面前极度凝重的眼神,还有他那严肃的不得了的面部表情时,我是连点发作的底气都没有。
我低下头,尽量装的乖巧又顺从,心虚的打扫着盘子里切的精细的腊肠。父亲身上浓烈的酒气无时不刻不通过鼻孔告诉我,千万不要去惹他。我是没有什么豹子胆去逾越父亲这道恐怖如修罗的雷区,要知道,蘸了酒精的男人发起脾气来,那可不是说笑。
我有理由充分的相信这将是我最尴尬最漫长的午餐时光,自从看见那条黑色的庞然大物从屋顶滑翔而过后,父亲才是真的陷入到了恐怖状的沉默。
“黑色冠冕……”我记得我父亲在咽下一口烈酒后,嘀咕了一句,很像是称谓一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黑色冠冕”是不是指那个在天边飞过的大块头,遗憾的是父亲在说这句话后就陷入了现在这种极度严肃的恐怖状态。
今天的时光仍旧是百无聊奈的按部就班,我还在继续忍受着两个弟弟聒噪的无理取闹,擦他们的口水,替他们收拾糟糕的烂摊子,作案现场依旧惨烈。我和我父亲的情况还是老样子,继续着严肃的僵持状态。因为我无意间侮辱了他心中那纯净的一方净土。从他凝重的和水泥没差别的表情中,我相信父亲一定还在为放弃猎人老本行而郁闷。
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的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然的睡去。只要我闭上双眼,把意识紧闭在黑暗中,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了那条黑色的大块头。高温席卷着它的干枯身躯扑面而来,蛇颈的大嘴血盆大开,利齿摩擦着火光,雷鸣般的爆裂声将我的世界点燃。将所有的,活着的一切灰飞烟灭。
呵呵,真是场糟糕透顶的幻觉,不是吗?
我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快要头痛欲裂,嗡嗡作响到意识无法集中。我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剧痛,脑子里的搅拌器蜂鸣着,无限制的把清醒的意识搅拌进痛苦的漩涡。
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身体掉入了黑洞一样的漩涡,引力从毛孔开始渗透进来,在五脏六腑之间竞相游走。我的身体撕扯的掉入进黑暗中某个不知道的奇点,无限失控的重力中,我模糊的视线被一团靠近的蓝色光团吸引过来。
待那个微弱的小光点靠近,我这才发现那是我看过的最美丽的蝴蝶,在黑暗的绝望中小心翼翼的拍打着双翅。蓝色的光尘在剔透的蓝色翅膀纷纷落下,尽管这一点点的微弱光芒在黑暗里微不足道,还不足以点亮整个失控的空间,却让我在这里感觉到了心中流入了一丝温暖的慰籍。
接下来,现实中的一阵阵如雷鸣一样的声音冲进了我的耳膜,震动了这个沉默的山崖。我猛然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吃痛的被惯性冲到地板上,有一声轰鸣震动而来。两个不安分的小家伙也惊醒过来,被气氛感染,阵阵惊哭声让我迅速脱离了朦胧的睡意。
狂躁的热浪在同样不安的嘶吼,我惊恐万分地赤着双脚扑在窗户边上,看着山头的密林山火四起,着凉了黑暗寂静的山崖。它疯狂地吞噬着山林,用养料把自己越变越强壮。整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正在被噩梦一样的高温终结。
“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父亲冲进了我的房子,抱起了我两个弟弟,扯着我的胳膊冲出了屋子。正当我们冲出屋子的一瞬间,我听见了房屋的木质结构倒塌的爆响声和人们绝望的呐喊声。
跑出了将近百余米远,我才远远的望见那个伴随我童年成长的家,在火灾中被彻彻底底的倒塌摧毁。冲天的火光里,映着森林里人们逃亡的惊慌失措的面孔。像是手足无措的热锅上单枪匹马的蚂蚁,绝望的四下奔逃,却无目的的并不知道活命的出口在哪里。
有些可怜的家伙被火灾波及,无助的肢体扭曲变形着,惨烈的悲鸣着,似乎灵魂也在被无情的炙烤殆尽。
这和我在入睡前感到头痛的幻境一模一样,这甚至让我怀疑自己还在做着那场没有结束的噩梦。好像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噩梦一样,我的眼睛里倒映出了类似地狱一样的景象。灵魂们在业火里,为自己的原罪赎罪着,卑微的哀鸣着,祈求着直到无助的被毁灭。
残缺的肢体焦黑着,扭曲着,撞击着。被恶臭环绕,他们交织着,他们忏悔着,他们死亡着。嘶吼着深入骨髓的无尽痛楚。
我没有胆子再接着看了,我要如何用十岁小孩的态度来面对这场撒旦降世一样的末日之景。我的耳朵可以听见声音消亡时的悲鸣,夹杂着亡灵们的祈祷,在我的脑海里演绎着小孩子无法理解的荒诞戏曲。
我听见有鸟的悲鸣在山林中打着旋飞出,如同陨落的流星急速坠下地面。我望向被山火照亮的天空,人海中,没人注意有东西从天上坠落,四散奔逃的民众,早已经无暇顾及别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