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酬靖边平叛之功,女帝是十分大方的,凡是有功将士,皆加以赏赐。或以钱粮,或赐武勋,或加官,或迁职,或进爵......
李元芳鞍马前后,出生入死,升检校千牛卫将军,仍于狄胖胖属下听用,虽然不得实权,仍旧干着护卫的活,但名头却是响亮不少,毕竟也算进入亲贵行列,这是他独自在军队中打拼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平州之事,狄仁杰统率、破案有功,不过在其出征期间,内史的位置被女帝召回的累朝老臣王及善替代了。故老狐狸由凤阁转任鸾台,任侍郎、同平章事,加金紫光禄大夫,还是政事堂大佬。不过,没在朝中待多久,便被遣去河北,同娄师德一道,抚慰百姓。
至于元郎君,爵位正为浔国公,加怀化大将军,赐神都西郊庄园一座,钱帛若干。名爵皆涨,却丢了实职,元徽有所考虑,估摸着既有驸马身份的缘故,武家那边从中作梗,也是少不了的。
而那弄得天怒人怨的武懿宗,皇帝是未加任何惩处,反倒以其为千骑将军,与武攸归一起统率北门千骑这支直属于皇帝的兵马。
甚至于契丹降将李楷固,都升了官,被拜为右钤卫将军,领军继续征剿契丹叛乱余孽与仍在安东作乱的人。
对于契丹降将的任用,朝廷间有了一场争论,自然是武懿宗为首的杂鱼,为了针对元郎君,拿冀州契丹降卒复叛的事情来说事。元徽当然是力争之,虽然话语权不大,但总归发出了点声音。
女帝显然也是心存疑虑的,她对契丹人,着实难有好印象。最后还是狄胖胖站出来了,就事论事,以“抚之以德,皆为我所用”进谏武,任用李楷固、骆务整为将,征讨契丹余党。
在这一点上,元郎君得承老狐狸的情,哪怕狄仁杰是一心为公。同时,武家人搅弄的这一出,也使得李、骆二人,又朝元徽靠近了些。大胡子李楷固,还特意过府拜见了一次,毕竟,武懿宗提出的“尽诛契丹降卒”的建议,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经过与武懿宗等人的一番争斗过后,元郎君决定韬光养晦了。屁股可以朝一方歪,却不愿成为李武相争的急先锋,那可危险得很,尤其在女帝在朝堂上表露出欲立太子以固国本的意思之后。
一场大赏,大周国库是又出了一次血,帑廪渐虚,国力已有衰退的迹象。
事实上,随着近几年来,边患不断,几次征伐,再加武朝的几次大工程,大周的财政已至艰难的境地。女帝励精图治,自称帝以来数年经营下来的积蓄,业已消耗得差不多了。
到如今,维持这么个庞大的帝国,控制着偌大的疆域,大周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也就是对突厥、对契丹的两次大胜,使得边患有所缓解,而随着吐蕃赞普赤都松赞年纪愈长,夺权之心日盛,料其有内乱之忧,也使得强盛的吐蕃收起了獠牙,给大周一个相对安宁的外部环境。当然,突厥默啜还在大漠南北东征西讨,扩充实力,对突厥,迟早还有一战。
有识之士已然看得出问题,似狄仁杰便上奏劝谏,弭兵、少征、与民休息,甚至建议废除已然崩坏得差不多的安东都护。可惜,为女帝半听之,哪怕朝廷已然基本失去了对安东地区的掌控,然仍欲投放力量维系,自高宗继承而来的江山,皇帝怎会轻言放弃。
同时,在民间,盛世光景下,却也有危机隐现。随着土地兼并的日益严重,均田制的破坏,已经有出现了崩坏的趋势。个别地方,承受不起频繁的战争应召,防戍繁重,而租庸调制下的税赋与徭役却不加少,已经出现了府兵、均田制农民逃逸的现象。
当然,危机也只是出现了点苗头,距离不可收拾的地步还很遥远,维系唐周强盛的制度的崩溃也不是是一朝一夕的事。
在大周国内,由帝位继嗣之争蔓延开来的李、武之间的斗争,仍旧是主要矛盾。同时,皇帝年岁愈大,愈有怠政之意,又使得朝政日益混乱......
当然,元郎君暂时,还以一个半局外人的身份,坐观这一切的发展。有的时候,为凸显存在感,会下一脚,然后迅速缩回,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至于什么时候真正入场,还得看时局变化。
“驸马。”
“驸马。”
晨曦时分,自太平的榻上起,漫步在曲曲折折的楼阁廊道间,一路所见,仆侍女婢,皆向元郎君行着礼。
虽然已是浔国公,但在公主府中,所有的侍者,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其为“驸马”。元徽虽不在意,但心里始终有种“上门女婿”的感觉,有些挂碍。
这些时日以来,元郎君是深居公主府中,足不出户,控制往来,做着韬光养晦的事。每日与贵妇公主谈情说爱,你侬我侬,偶尔小心翼翼地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日子还算逍遥。
公主府的花苑很大,一处湖塘便占地数亩,正是盛夏,湖中遍布莲叶,盛开着各色的荷花。精神很好,一下子来了兴致,元徽飞身而起,秀一波轻功,踏波踩叶而行,轻盈地掠上湖中心的一片假山石,站在最高处,双手迎风张开,微闭目,装了一个“法自然”的x。
“元徽!”很快,一道十分不客气的喝声打断了元郎君。
不过,闻其声,元郎君脸上并无不愉之色,反倒露出了点玩味。松弛下身体,睁眼顺着声音望去,在苑湖另一侧的一大片草坪上,薛崇训正冷漠地望着他。
薛崇训又长壮实不少,此时一身劲装,手持利剑,却是个英武少年。草地上另摆着一个兵器架,旁边候着几名仆侍,看起来,这小子是在晨练。
纵身一跃而出,双腿轻松摆动,踏过湖岸一颗茂盛的夏柳,以一个飘逸的身姿落至薛崇训面前,双手抱怀,瞥着这小子:“你,叫我什么?”
眼见着元郎君的身手,薛崇训两眼眯了一下,很是瞧不惯他那腔调,没有说话,薛崇训将手中宝剑连着剑鞘掷插于元郎君面前。从这手看得出,这小子武艺确有长进。
而后,薛崇训又自兵器架上拔出了一把剑,死死地注视着元郎君,就差说一句:拔剑吧。
见状,元郎君顺手拔出了面前的剑,动作很慢,剑、鞘摩擦声有些刺耳。舞了个剑花之后,元郎君看着薛崇训,淡淡然地说道:“没大没小,吾今日心情好,便教教你。何为父,何为子!”
“哼!”元徽的话似乎触及了薛崇训敏感处,只见其冷着脸,目露凶光,持剑便朝元郎君刺来。
元徽自是举剑相迎,对了一击,两个人交错而过。很快,两者比斗声音便聒响于湖岸。薛崇训这小子,是在同元郎君玩真的,几度侵攻,毫不留余地,似乎料定元郎君不敢伤他一般。交手间的凶险,看得旁边的仆侍们心惊胆颤的。
不过,以其区区武功,元徽应对起来,自是游刃有余,然十余招过后,心中便生出了火气,趁着一招变化之际,施了重手......
“呃......”伴着一身闷哼,薛崇训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血,脖子间显出一条浅浅的剑伤。爬都爬不起来,至于他的剑,已被元郎君磕飞到了湖里。
几名仆人口呼“大郎”,仓皇上前将之扶起。
元郎君注视着薛崇训,神色淡漠,手指轻轻地拂过剑刃上了些许血痕,冷冽道:“为父提醒你一句,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还有,做事之前,最好考虑清楚,不要不自量力!”
说完,元郎君折断手中宝剑,撂于薛崇训面前,转身便去。
至于薛崇训,双目喷火,望着元郎君的背影,话都说不出来,吐了口血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大郎......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