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树堂怔住。
连自己身边的小厮都知道的事,自己却一无所知,看来自己这父亲果真是不称职!
“你说。”
见老爷突然开始关心大小姐,想必与今日侯府之人上门有关。
在老爷身边伺候多年,顺子对老爷的想法也能琢磨一二,自是知道该如何回答。
“早些年的时候,夫……白夫人刚去不久,因大小姐还在吃奶,是有个奶娘和一个小丫鬟伺候大小姐,一应用度也是正常份例。
后来,老爷总也不去看大小姐,如今的柳夫人便也渐渐怠慢了。“
凌树堂默然无语。
确实是这样,每每看到凌以慕,他便会想起斯人已逝,心中哀痛,便不愿见她。
顺子的声音没有停。
”后来三小姐出生的时候,夫人便说府上人手不够,将奶娘调去伺候三小姐。
大小姐身边便只剩了个小丫鬟,似乎是叫青叶的伺候。“
人手不够。
呵呵,偌大个府邸,这么多的下人,竟连个奶娘都找不到吗?
便是没有,莫说柳家做生意,从不缺银子花。
便是府里置办的田产铺子,每年的产出也是不少,便是买上十个八个奶娘也是足够。
”大小姐彼时年幼,青叶也只是长大小姐几岁,下人们便开始暗中克扣大小姐的份例。
后来,因着从未有人被罚过,胆子也越来越大。
渐渐的,大小姐连正常饮食都不能保证,身体也更差了。
有那恶奴,在府里受了委屈,便去寻大小姐出气。
轻则辱骂,重则殴打。
待三小姐渐渐长大了些,更是热衷于欺辱大小姐。
这些年,大小姐确实吃了许多苦楚。
前几天更是……”
“前几天怎么了?”凌树堂眉心一跳,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前几天三小姐照例去了大小姐院中,不知何故,出手重了些。
大小姐当时被打的没了呼吸,柳夫人派人将大小姐扔去了城外乱葬岗。”
“砰!”凌树堂一掌拍在桌上。
“竟有此事?为何没人通知我?”
“这……毕竟是大小姐出事,后来有下人悄悄通知了小人。
只是刚巧碰上了寒王殿下中毒之事,老爷一直忙于公务,小人没找到机会说。”
顺子擦了擦额上流下的冷汗。
其实并非没机会,只是以往每每有人在老爷面前提起大小姐,老爷便会发怒。
久而久之,便无人敢将大小姐的任何消息传到老爷耳中了。
“不对,既是送去了城外,大小姐又怎会到了侯府?”
“那日后半夜,大小姐不知怎的竟自己回来了。
第二天三小姐听说后一早便去了大小姐院中,谁知反被大小姐狠狠教训了一通。
如今还在院中修养,不能下地呢。”
凌树堂眼中明明灭灭,沉默半晌后问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柳氏是怎么处理的?”
“夫人先是罚了三小姐三个月的月钱。
听说三小姐受伤的消息后去了大小姐院中,却……”
“怎样?”
“听说夫人和二小姐都在大小姐那碰了钉子,一气之下,将大小姐禁了足。
谁知夫人当晚便生了怪病,大笑不止。
府医看了也无法医治,大小姐却派了人说她可以治好,以此为由向夫人要了不少好处。”
凌树堂一时无言。
想必是被欺负的狠了,凌以慕才只好奋起反抗。
这个女儿倒是好样的。
只是那柳氏……
“柳氏还没歇息吧?去满福院。”
满福院里,柳氏和凌以慕母女俩刚听说侯府派了管家送凌以慕回府。
又差人去打探,听说凌以慕得了许多好物件,正恨得咬牙切齿呢。
“那小贱人,何德何能,竟得侯府如此看中。”凌以萱又嫉又恨。
那可是侯府!况且宁安侯可是有实权的。
有侯府撑腰,她日后还怎么将凌以慕踩在脚下。
“那白氏进府时,就因为出身侯府,生生压了我一头。
好容易白氏不在了,母亲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
这下可好,这小贱人又出来作妖!”
柳氏亦是愤恨无比。
“母亲,听说侯府的管家特意上门,指责父亲怠慢了那小贱人。
你说,父亲是不是以后要开始重视她了?”
“应当是吧,侯府位高权重。
老爷即使不想借侯府的势,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柳氏心烦意乱,揉了揉眉心。
没看到旁边凌以萱咬了咬嘴唇,第一次对母亲的娘家生出了失望、轻视之感。
两人一时间各自坐着,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门外守着的春桃突然敲门。
“夫人,二小姐,老爷来了。”
两人一听,急忙强行平复心情,整理着装。
凌树堂进门时,两人已恢复了平日里的贤惠和端庄。
“老爷这两日不是在忙?怎么有空来后院,也不差人提前通知一声。”
柳氏殷勤地为凌树堂取下外衣,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父亲。”凌以萱也柔柔喊了声。
“萱儿也在。”凌树堂对凌以萱倒是和颜悦色的。
萱儿向来是令他骄傲的,母亲做的错事,不能怪到她的头上。
“时辰不早了,萱儿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与你母亲说说话。”
“是,那萱儿先退下了。”凌以萱行了个礼。
不动声色地和柳氏交换了个眼神,凌以萱才离开。
凌树堂在桌旁坐下,柳氏倒了杯茶给他。
凌树堂接过茶水,只捧在手心。
低着的头一直没有抬起,将自己阴沉的脸色隐在了黑暗中。
“这些年来,府里一直由你掌管,辛苦你了。”
凌树堂语气很慢,竟好似有些阴森森的。
柳氏心中一跳,老爷可从不曾这样与她说过话。
“老爷今日是怎么了?说话竟这样客气。
你我夫妻十几年,我帮你分担府里的事务,也是应当的。”
柳氏一时摸不清楚凌树堂的态度,只小心翼翼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凌树堂放下手中茶杯,茶杯碰到桌面,声音很轻,却仿佛砸在了柳氏心上。
“夫妻……看来你掌家这十几年,过的太舒坦了。
下人们夫人夫人地喊着,恐怕你也听顺耳了。
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凌家祠堂里,可从不曾有过你的位置。
族谱上,也不曾有过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