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以慕不是自己回来的。
随行的除了青叶，还有宁安侯府的管家白叔。
白叔是宁安侯府的老奴了，老侯爷在的时候赐了姓白，凌以慕随着白玉和白锦称呼他白叔。
白叔此次过来，除了护送凌以慕回府，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敲打敲打左相府，让左相府的人也都知道，凌以慕也是有人撑腰的。
凌树堂正在书房看着南疆那边传来的书信。
皇榜也贴了几天了，揭榜的人倒是不少，但那些游医郎中，莫说是送去寒王府了，连萧太医那关都过不去，凌树堂愁得头发都白了几缕。
正在默默计算着从南疆请来的名医哪天能到，忽的有小厮前来禀报。
“老爷，宁安侯府的白管家来了，正在门外。”
凌树堂眉头跳了一下，想起了那个总是蹙着眉，却总能轻易牵动他心弦的女子。
”白管家来做什么。“自从白氏去世后，宁安侯府派人来过几次。
只是一直没见到凌以慕，递给凌以慕的帖子也从没见回过，慢慢的也就不来了。
这都许多年了，怎的突然又上了门？
”罢了，去看看吧。“虽说来的只是个管家，毕竟是侯府的，出去见见总是要的。
凌树堂合上书信，出了书房。
刚走到门口，便见那白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辆马车前，正小心翼翼地扶一名女子下车。
后方还停着一辆马车，边上围了许多小丫鬟，正从马车里一件一件地往下搬东西。
女子下了车，抬起头来，满脸的红斑便映进了凌树堂的双眼。
凌以慕一下车便见门口站了个中年男子。
男子约莫四十上下，虽不甚年轻了，鬓边有了几缕银丝，却仍能看出其容貌不凡。
想必这便是未见过面的父亲了。
原以为这位父亲从不来探望凌以慕，对凌以慕受的委屈也不闻不问，想必是极为讨厌她的。
此时见了，却发现其眼中并非厌恶，满是复杂之色。
惊喜、思念、怨恨等等情绪掺杂其中，凌以慕一时都有些疑惑一个人怎能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末了，那眼睛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某个人，眼神逐渐飘忽，渐渐化为伤痛。
不愿再看凌以慕，凌树堂收回目光，垂下眼睛，遮住了满眼的伤痛。
再抬起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略过凌以慕，凌树堂径直向着白管家拱了拱手。
“见过白管家。不知白管家来此，所为何事？”
常年做下人，白叔眼神毒辣的很，只从刚才那一眼，心下便对凌树堂的心思估摸了个大概。
“凌大人，不敢当。”白叔毕竟是一个下人，在外的态度也代表这宁安侯府的颜面。
见凌树堂先行向自己行礼，连忙还了个礼。
“老奴只是来送表小姐回府，不想倒是惊动了凌大人。”
“小女何时去了相府？”凌树堂诧异，眼中是满满的不解。
白叔心中多了几分不满。
这是对这女儿有多不在意，才会女儿两天不在家都不知道。
想起此番自己来这的任务，白叔不冷不热地开了口。
“表小姐昨日便去了侯府，侯府也递了帖子回来，言明留表小姐住一晚。
怎么，凌大人竟不知道？看来凌大人果真是忙碌的很呐。”
凌树堂毕竟也是高居左相之位，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也无人敢对他摆脸色。
更别说白叔虽是侯府管家，到底也是个下人，脸色便有些难看。
白叔丝毫不惧，继续道：“虽说凌大人的家事，宁安侯府不便插手。
但表小姐毕竟还叫侯爷一声舅舅，做舅舅的，自然不能看着自己外甥女受委屈。
看凌大人这样子，恐怕连表小姐在府里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都不知道吧？
侯爷命老奴提醒凌大人一句。
当初我家小姐并非是硬要嫁给凌大人，是凌大人主动求娶的。
凌大人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少了当初侯府的帮助怕也是不成的。
侯府别无他求，只盼凌大人能记得当初您在老侯爷面前立下的誓！”
白叔语气颇重，几乎是训斥了，凌树堂却怔怔无语。
脑中不由浮现出了当时求娶白氏的场景。
“澜儿的情况你也知晓了，你若是不愿意，我宁安侯府绝不强求！”
老侯爷为了这个女儿，简直是心力交瘁。
即便此时要将她嫁出去，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就罢了。
总是要能真心待他女儿，他才放心。
“侯爷放心，在下对白小姐一见倾心，真心求娶。
孩子即便不是在下的，在下依然会当成自己的孩子，悉心教养。”
是啊！当初自己是当着老侯爷的面发了誓的，要将那孩子视如己出。
可如今这些年，他是怎么做的？
凌树堂闭了闭眼，身形突然有些萧瑟。
当初白氏因为难产伤了身子，不久便撒手人寰。
凌树堂心中悲痛不已，不由迁怒到了凌以慕身上，认为是为了生她，白氏才去了的。
其实，虽然没有证据，可他明明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的。
只是，他自己下意识地回避了……
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凌以慕，她终究是澜儿的孩子啊……
收拾起思绪，凌树堂深深地向白叔作了个揖。
“这些年，是我糊涂了，多谢白管家点醒了我。
还请白管家回禀侯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叔满意地点点头，这凌树堂只是钻进了牛角尖，又无人提点。
此时恍然大悟，想来侯爷可以放心了。
“那凌大人请自便，老奴带人将这些东西送去表小姐的院里便回去了。”
“白管家请。”
凌树堂将白管家让进府，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才回了书房。
书信是无心再看了，公文也懒得再批复，凌树堂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想着当年见到白氏的刹那风华，想着那一瞬间的心动沉沦。
又想白氏进府的一幕幕场景，再想白氏去后他对凌以慕的刻意回避和不闻不问。
半晌后，凌树堂停了脚步。
”顺子！“
”老爷！“顺子一直在门口守着，听见吩咐便开门进来。
”去打听打听，这些年来夫人待大小姐怎样，大小姐在府中的日子过的如何。“
”这……老爷，无需打听，小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