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索早就知道道德审判很麻烦,却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的麻烦。他自己在台上看着好像很威风,可站在那儿被后面一大群人盯着看的滋味,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汗水完全浸湿了后背。审判结束后,犯人往往还需等待两到三天的时间才能行刑——在这几天中,监狱会尽可能地满足死刑犯们的要求。无论这要求是美食、歌曲甚或是女人及男人。其实,在索索想来,对这帮判死的家伙们来说再给予宽恕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那些该死的人在危害别人性命安危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留过请~~
“请稍等一下,祭祀大人。”
“嗯?”
在送走各位观摩审判的勋贵老爷们后,索索原本已松了口气。但在准备离开前,他却冷不妨被行政府这次负责记录的官员给拦住了。
“怎么?”一边感受着紧贴在脊背上的衣服的黏感,索索一边假装出严肃的表情:“还有别的事——?”
“祭祀大人,您刚才判处断手之刑的男人。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前去观摩行刑……”
“这应该只算小事吧?”
索索皱着眉毛。
在他的印象中,肉刑应该是不必判刑人亲自去观刑的。
“是,祭祀大人。但是……”
“你现在说的这件事,是市长大人要求我做的吗?”如此问这,索索挠了一把头发。
“呃……”负责向他说这件事的官员直接愣住。他眨眨眼,又征询似地往自己的同僚那边瞥了眼,这才在交换了意见后重又向索索低头:“是。的确是这样的,祭祀大人。”
“那行。”
索索就猜到肯定是他干的。
反正也就是那个吧?因为我是初次进行审判,所以无论结果如何,都希望我能亲眼看看自己判刑的结果,以此在心中树立起对生命的敬畏之情?呵……看来,那位市长大人是把我当成了个因为刚当上祭祀,就总想着如何做一番大事的毛头小鬼了……
索索眨了下眼。
他垂眸静思,继而笑着朝两个官员招招手,示意他们尽快带自己前去。
……
罗摩铎的监狱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这里位于地下,靠近半穿城市而过的与城外河流连接在一起的人工水道。经由斑驳的青石板走向监狱,索索又走下了马车,他朝后面张望一会儿,直到看见自己雇佣的那仨父女忙匆匆地跑过来时,才算安心。
等那三人到了,他又命令他们在这一带暂时等着。说这话的时候,作为父亲的奥洛浦简单看了一遍周围的风景,他的视线尤其在一株看似有好些年头的老柳树上停了段时间,想来是已经决定好待会儿就在那儿等着。当然,索索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好奇那个年轻人在被带到这边来后,此刻到底醒了没有。
“带路吧。”
伴随着他的声音,几个官员在前开道,他则一边对守在监狱门前的看守回礼,一边缓步走进了阴森潮湿的罗摩铎监狱。
哐——!
在监狱铁门落下的瞬间,索索是真的打了个冷颤。
“每次来这儿,我总会感到不自在。”
“哈哈……”听着前面官员的话,索索不自然的笑了。
他扫视周遭,这儿的长廊使用石块垒成的,从石头缝隙间,他能勉强透过火把的光照看到藏在更深层的潮湿泥土。
“你们知不知道这儿关押着多少犯人?”索索问道。
“回禀祭祀大人,罗摩铎治安一向很好。这儿是个能关押几百名犯人的大监狱,平时关的大多是一些偷鸡摸狗的鼠辈、贱民窟的杂种还有外边的一些作奸犯科的乡巴佬。”说到这儿,其中一个官员从前边拐角出拿下并排挂着的其中一只火把:“前两年是人数比较多的时候,大概有八十几个。今年人数较少,只有四十二个。”
“这已经算上刚关进来的那几个了吗?”
“不算的。祭祀大人。”
男人走在最前头,这石头长廊不知还有多长。“四十二个是之前的数字。您刚判罚的那几个,因为他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所以我没将他们算在里面。”
“说起刚才的审判……”索索的声音,显得饶有兴致:“你们感觉我审的怎么样?”
“回禀祭祀大人。”回话的是另一个声音较为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我深感佩服。”
“不是说这个。”索索笑了,他在后面追问道:“我是说,你们看我在给你们录入到案卷里用的那些审判缘由。你们感觉我写的怎么样?”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在此之前,别的祭祀也曾集中审理过一些挤压很久的案子,但他们在案卷中几乎不引用以往的判例……”举着火把的男子犹豫一会儿,这才小心说道:“请恕我直言。祭祀大人,您写了那么多,今后可能不会有人再看的……”
“应该不至于吧。”索索讶道:“我是个外邦人——但我听说索菲人的祭祀做事都很认真。”
“或许您是对的。”那官员应了一声,继而敷衍道:“我猜其他地方一定是。”
索索又要再问,可前面却已明显有了魔法灯的光亮。他侧身绕过那三个官员眺向前方,却见在走廊尽头那一块很大的空间中,几个监狱看守打扮的卫兵正围在一张破旧的灰木桌旁玩牌。离得太远,索索瞧不见这帮人玩的是什么,可从那些人嗷嗷喊叫的声音及更深处隐约传来的女子呻吟声中,他却稍微对继续前进产生了抗拒之情……
“咳咳!”
始终没说过话的那个官员猛地清了下嗓子。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几个戴着铁皮帽子的卫兵呆滞地往这边一瞄,然后便赶忙清理起了桌上的牌局……
“你别吓他们。”
对这种领导检查才准备认真工作的架势,索索可不喜欢。
“叫这些人继续。谁敢把东西收拾起来,我一定记下他们。”相比起敷衍性质的清理桌子,他反而更想看看这群狱卒们平日里的生活状态。
他的命令,本该在几个官员听清在吼出去后才该被那几个玩得开心的看守们听到。可谁知这几人耳朵灵得令人发指,在索索说话的瞬间,这帮人便赶忙停下了各自手上的动作,转而将刚准备收拾起来的牌重又丢回到了木桌之上。
“……”
在他们做完这些的下一秒,索索已经与几个官员走进了房间。这里没有门,宽阔而略显潮湿的房间中,摆着几张或沾着面汤、或撂着湿毛巾,甚至顶上还架着烧得咕嘟咕嘟响的小碳锅的桌子。索索简单往四周一扫,最后才将视线重又放回到了这几人玩牌的桌子之上。
“你们……”
他刚想说话,监狱更深处便响起了更高昂的女人叫声。
一声接着一声的,声声不止。索索抿起了嘴唇,他怀疑是还有那个守卫躲在里面搞女人,可看这几个狱卒们的表情,却又好像不是——于是,他便猜到肯定是刚才被自己判死的那几人中的其中一个想在临死前最后快活一把。哼……
算了,随他吧。
“你们难道就在这么乱的环境里工作吗?”
索索再次扫视房间。
他声音颇显忧虑:“这儿这么潮,应该找办法应付一下。不然等你们岁数大了,腿脚上肯定会得风寒。”
“祭、祭祀大人……”
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傻傻地看着索索,他张大嘴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们以后再也不玩牌了。”
“我没说你们玩牌。”
索索简单扫了眼牌桌。这帮人玩的是印着各种怪物的简笔画木牌,索索记得,自己在奥尔马奇兰学魔法时也曾和人玩过这个……只不过,他当时用的是同学从家里带来的海象牙雕成的牙牌,这几人玩的却是木牌。而且,牌面还非常的破旧……
“而且,火锅还有毛巾也太湿了。这里这么潮,放这么多东西只会让这儿更湿。”
叹一口气,他向那几个官员嘱咐道:“找时间把这儿改改吧。犯人们怎样都无所谓,可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受苦。”
“祭祀大人,您说的这个,我们从前也有考虑,他们几个也都反映过。但苦于此处位居地下,又濒近溪流,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才……”
“我记得自己曾在书上看过去潮的材料。”索索道:“这件事,你先记下。回去后我就查书,等找到了你们再作安排。”
“是……”
他和这几个官员的话把这些围在桌边的守卫唬得一愣一愣。他们好像都没听明白索索在说什么,更没搞懂索索身为祭祀为什么要插手他们这帮底层守卫们的事。但其实对索索来说,他只是于心不忍……不忍心看着这些遵纪守法且维持正义的看守们受潮受苦,仅此而已。
PS:不知为啥,我写索索的时候,总有一种好像在叙述某个人生的错觉。就好像索索并不是我小说中的角色,而是真实活在某个遵循着与众不同的道德与法律、行为与规矩的世界的活生生的人。
PS2:不过估计是错觉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