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害怕的阿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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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求求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

“我只想找到我的丈夫……”

“求求你——唉,我求求你们。”

阿雅竭力哀求,可看守在监狱正门前的守卫,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通过。

阿雅也不是没想过用美色或金钱当诱饵,迫使他们放自己过去。可不论她如何暗示或哀求,守卫仍是一副反过来好像想跟她求饶的表情和语调——他们一直说“你可饶了我吧”,还说什么“擅自放你过去,之后被关进去的就得变成我们”,可阿雅却不信他们说的这些鬼话——越想,她越觉得自家丈夫肯定就在里边。她发誓无论如何都得保住丈夫的命,可是……

磨蹭得越久,那几个守卫就越不耐烦,更有甚者,竟然有人动起了想拿武器威胁阿雅命令她离开这儿的打算。阿雅可不怕!可是,就算自己能在这儿继续耗下去……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

“安莫纳福先生。”

“安莫纳福先生,愿您安泰……”

可就在阿雅越耗越难耗,越挨越难挨的这会儿,她却冷不丁从后听到了有人向城里安莫纳福先生道好的声音。安莫纳福先生?这一位,她可是知道的。当下,阿雅忙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在这儿一个不留意触怒了安莫纳福先生。可就在她打算暂时退避,等到那几位勋贵老爷都走了后再来和守卫们耗时间时,一只宽厚的手掌却轻地压上了她粗壮的肩膀。

阿雅又惊又怕,却刚想跪地求饶,便听见那位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安莫纳福先生说了句:“你丈夫,也被关进了监狱么?”

“安、安……”

阿雅仰面看向安莫纳福先生,她大大地瞪着眼。却见一位在摇曳的火光间脸颊显得稍有些圆润,微有些胡须,却能瞧出年轻时一定是位健壮俊朗的美男子的中年男人,此刻正以一种平和、温善的目光瞧着她。他令阿雅想起了那些钱多还很大方的嫖客,这顿时令女人的心情平稳了不少:“安莫纳福先生……”

她垂下头,一想起自己近来遇到的麻烦和眼下的困境,便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啜哭道:

“安莫纳福先生,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丈夫昨天早晨离的家,却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一定是被人误捉进监狱里了。他一直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安莫纳福先生、安莫纳福先生(哭泣)”

“这是祭祀大人的意思。”

安莫纳福的声音,显得稍有些压抑:“祭祀大人的意思,可到底是谁打着祭祀大人的名头作恶,谁都不晓得。你丈夫要是没去别处,就一定也被关在这监狱里——你们几个,现在放她进去。带她去找她丈夫,好好看看:咱们尼兰家的大少爷,是不是真抓错了好人。”

“是。”

“遵命,安莫纳福先生……”

于是,由两个人引着,阿雅一边哭,一边千恩万谢地向安莫纳福先生点头哈腰。而在他们进了监狱后,又陪一同前来的几位勋贵聊了几句,安莫纳福便也带众人走进了这平时他素来不屑的阴暗监牢——狄罗尔啊狄罗尔,你好大的本事!

抓了我的手下,封了我的店,抢了我的钱,还找借口逮了我的儿子——那可是我的儿子!就算再没用、再蠢、再不识抬举,那也是我安莫纳福的种!!

……祭祀为什么要陪他这么疯?

这件事,当真是祭祀经手的吗?他凭什么也帮着狄罗尔整我?

可倘若不是祭祀的想法,又哪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搞这么一场伤天害理的运动?

安莫纳福怒火攻心,却丝毫不敢有将矛头直指祭祀的勇气。毕竟,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和家产。对索菲人来说,阔谷的勋贵们不过是一只只无力反抗的绵羊,杀羊吃肉亦可、留羊剪毛亦可……

(难不成,我真要当第一只被宰的绵羊?)

越想,安莫纳福便越烦。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不跟那个狄罗尔争……不。也不对。尼兰家有钱,可我安莫纳福也是有点儿资本的。在波迪米镇时,我向祭祀的妹妹献了许多好处,其余该打点的地方也都打点到了。仅凭一个狄罗尔,应该还不足以致我于死地。

“老爷,少爷在……”

“……”循着仆人的手指看去,却见,在一间狭窄却干净的小牢房里,他那臃肿愚笨的二儿子,正像一只蠢猪般趴伏在稻草垛里鼾声连天。越看,安莫纳福就越是焦躁,他真恨不得抄起一只长矛,将这只害自己丢光了脸的猪猡捅个对穿!

“叫少爷起来。”

安莫纳福说了一句,旋即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仆人:“薄努,把鞭子给我。”

***

找了又找,阿雅终于在一间关着近十个犯人的牢房里,找见了自己那该死的丈夫。她抱上牢房的门栅便是一阵嚎哭,而她的丈夫也跟着她一起哭,二人嚎得哭喊连天,却吵扰了同牢房和另几间牢房里的犯人:

“别吵了!”

有人嚎道:“在XX吵,老子出去以后干死你们。”

渐渐地,阿雅止住哭声,同丈夫一起手勾着手,默默啜哭。又有了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批吹口哨、骂荤话,甚至还有人向狱卒叫嚣说放他出去或也让自己家人进来。一开始,守卫们的喝止并没有当用,但当不知从监狱中哪个方向传来似杀猪般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时,牢房里关着的众人却都渐渐平静了……

“我想和我丈夫单独说会儿话。”

又哭了一会儿,远处间或响起的惨嚎声令阿雅害怕。

她担心自己的丈夫也遭受此种苦难,但面对此种可能,却也无可奈何。“就一会儿,求求你们……”

“不……”

“……”(悄悄推攘)

两个陪阿雅进来的守卫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当确认彼此都没有敢触怒安莫纳福先生的勇气后,只得极不情愿的同意了这一请求。

带走阿雅,又带走阿雅的丈夫后,他们将这两人单独带到一处尚未关押犯人的墙角,准他们交流几句。千恩万谢后,阿雅先是重重地吻了丈夫,就又问他饿不饿,渴不渴——丈夫说饿,还说很渴。可阿雅却丝毫没有在这方面帮他的办法,就只好将话题转向了她这会儿最关心的问题上去。

“奥罗,他们没打你吗?你没事儿吧?你是怎么搞的。你怎么会被抓起来的,你是怎么犯事的,你不是一直很小心吗?怎么会……”

“这不关你事。”

她丈夫气愤地别头不语,阿雅劝慰许久,才知道他是生气阿雅没给他带食物和水进来。天可怜见!当时她能侥幸混进来就一定很不容易了,哪可能给他再带什么吃的。于是,阿雅将自己遇到的事和村里其他人跟自己说过的话都对丈夫说了,这才勉强争取到了奥罗的谅解。

“这可怪了。”

他说:“当时拉贝尔找人顶场子,我就跟着去了。架也没打起来,只是拎着棍子在那儿站着,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来了群凶恶的家伙把我们双方都好一顿揍,幸亏我及时丢下了棍子才没受伤。”

“就这么点儿事?”

“就这点事儿。”奥罗边叹边说:“好多人都被关进来了,光我这两天看到的就有好多。真不知那个祭祀是怎么想的。X的!真狗日的,就知道祸害咱们老百姓。”

“这话可不敢乱说!万一被知道了,万一你也像从前那些勋贵们似的被拽到城外面砍了脑袋。(哭声)我、我和孩子们该怎么活啊……”

越哭,她就哭得越凄哀。奥罗也拥着妻子在她耳畔轻声安抚。可说到底,他现如今心里也没个谱——直到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祭祀想干什么。即便是那些把人逮进来的守卫们,也不知道。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先前能听到的惨叫声也渐渐听不见了。奥罗担心,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因此他十分珍惜当前能与妻子相伴的机会……可过一会儿,却突然来了个守卫说一句“探访结束了”。然后,便不顾阿雅还在哭,硬是将夫妇俩给活生生地分开——当然,奥罗并没敢起反抗的念头。毕竟,对这些穷凶极恶的狱卒来说,想收拾自己、甚至是杀掉自己,可谓是太轻松了……

……

不过,他也觉着挺奇怪的。

毕竟,这几个新来的狱卒,不止自己此前从未见过,就连同样被牢里的人,也一概不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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