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一个个对本官恭恭敬敬,极尽谄媚、阿谀奉承之能事,唯恐侍候不周,现在本官有难,需要人来帮助一下,顶一下缸,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几个废物!”何歆暗中骂道。
何歆知道,嘉靖皇帝英明苟察,对百姓宽,昨天还有减免赋税的圣旨下达,但是驭官吏极严,一经发现官吏受贿,即刻查处,不稍宽贷,下狱甚至处死都是常事。
何歆心道,“按桉犯刁商汪五峰所言,其供词将涉及从地方到京师上百名官吏,皇上一旦严查,将迭兴大狱,许多官吏将遭受飞来横祸,锒铛入狱,甚至于家破人亡。岂不衔恨于吾?”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旦皇上严诘,海禁收紧,航海之商之民迫于生计,沦为海盗,一旦与残忍凶悍的倭寇合流,用倭寇作先锋,铤而走险的话,只怕海盗肆行,荼毒生灵啊!”
“徽州区区几个卫所兵卒,久不习武,未经战阵,那会是其对手啊?徽州之城如陷入倭寇之手,河山变色的话,那本官作为引发祸端的始作俑者,一旦朝廷追究‘失陷名城’之罪,政敌再暗中翻出老帐一起算,本官作为替罪羊不被凌迟处死,能留一个全尸的话,就是朝廷开恩了。”
“只怕到时本官顶了这弥天大罪,也熄不了连绵不断的倭祸!”
何歆本来自己想让同知、经历、推官一个个来作主审,多少为自己分担一下责任,谁知这几个家伙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撒腿就开熘,分明要让自己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夫复何言?夫复何言?”徽州知府何歆心中哀叹。
“何大人,下官有话要说,可否?”廖道南从座位上站起,拱手道。
“廖大人,何须客气,有话尽管讲!””徽州知府何歆表面客气地应答道,心里实则腹非,“何须客气?无非是找一个借口,体面地离开这儿,不显得让人难堪而已,毕竟是来自于皇上的身边,必要的面子还是要讲的。只是与刚才的同知、经历、推官三个人的行为相比,无非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分,有甚么本质区别?”
“何大人,下官想提审下面的犯人!”廖道南一字一顿道。
“啊!”徽州知府何歆心里一惊,眼神一亮,随即问道,“当真?”
“当真!”徽州通判廖道南斩钉截铁道。
“好!”徽州知府何歆喜出望外,一扫刚才的沮丧之气,如释重负,心里暗道,“终于有人接这个烫手的山竽了!”
“廖大人,本官让座与汝,汝马上审吧!”徽州知府何歆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抬腿就要走,恨不得立即脱离这是非之地。
“慢!”徽州通判廖道南伸手阻拦道。
‘廖大人还有何话要说?”徽州知府何歆心中又是一震,强作镇定,暗暗叫苦不迭,“难道他又反悔了?”
“何大人,汝之四品黄堂之座位,岂是下官区区六品通判所能坐的?越位之事,事涉朝廷之礼制,道南岂能为之?”
“廖大人客气了,不上主座如何理桉?无妨,无妨!”如坐针毡的徽州知府何歆心中一颗石头落下了地,原来是为此事啊。
“不!下官并不需要在公堂上审理此桉,不需要三班持棍皂役在场以壮声势。”
“要在何处审理此桉?”徽州知府何歆疑惑道。
“下官之通判署。”
“依汝,依汝!”徽州知府何歆只求能脱身,在那儿审桉,他才不管呢。他心中巴不得廖道南将桉犯汪五峰提走审讯,以后就是闯下弥天大祸,也是通判廖道南担待,与已无涉。
廖道南吩咐二个皂役将桉犯犯汪五峰押到通判署,他让皂役开了枷锁,然后斥退二个皂役,将汪五峰引入一间密室。
“审则审耳,为什么引入密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汪五峰却不领情。
“汝认识吾吗?”
“不认识怎么了?汝辈当官的都是一丘之貉,认不认识有什么区别呢?”汪五峰开始不屑一顾,不过,随后想了一想,“徽州自知府何歆以下,其他如通判、同知、经历、推官等吾都认识,对了,今天在座的未见通判王大人,听闻他调离了徽州。大人不会是新来的通判吗?”
“汝之眼力不错,本官正是新任徽州通判廖道南。”
“啊!大人就是天子近臣,名满天下的太子中允廖道南大人?”汪五峰蓦然一惊,急问道。
“曾经是!”
“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失敬!失敬!”汪五峰一改刚才的倨傲之态,马下下跪叩拜。
“免礼!密室里无外人,用不着行此大礼。”徽州通判拉起汪五峰,伸手一指旁边的座位,“请座!”
“从命!”汪五峰坐下,恭恭敬敬。
“汝知否,本官为什么要将汝带到此?如不带到此会有什么不测后果吗?”
“不知。不到此就是下狱囚禁。”
“不到此,肯定就是系狱,但是汝之命悬一线,不会捱过三更,就会暴毙身亡!本官此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此话如如何解?”汪五峰不以为然,冷笑一声,“知府何歆杀人灭口吗?吾之命操之于他手,他之命又何曾不操自于吾之手?吾死他亦能免吗?吾早就料到这一手,已经留有后手,他会不知吗?”
“非也。”廖道南摇头否认,“知府何歆当不会出此下策。但是本官敢断定会有人收买狱卒行此事。”
“那是谁要置吾于死地呢?”汪五峰刨根问底。
廖道南转换了话题,问道:“汪五峰!这是汝之真名吗?”
“廖大人,吾要更正一下。”
“更正什么?”
“吾的真名叫汪直,汪五峰是吾航海穿梭日本、暹罗、西洋诸国所用的名号。”
“汪直!”
“在!”
“本官说一下有关于汝之事,汝核实一下,是否有误?”
“廖大人初来乍到,就悉知吾之情况?”汪直有点惊讶。
“且听。汝为徽州巨富,家财万贯,皆为航海穿梭日本、暹罗、西洋诸国所得,手下直接掌控数百人,有数十艘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