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这几天急得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如坐针毡。

嘉靖皇帝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可是他不能示弱，为了逝去的，他的至亲慈父，他甚至可以放弃入继大统，退归藩位。现在为了尚在人间间的母后，他更不会退让，甚至于不惜一切代价，与朝廷官员翻脸，鞭笞大臣；也不惜与杨廷和翻脸，得罪天下的读书人，也不稍示退让。

“那怕全天下的人都不谅解朕，朕也不会收回成命。”嘉靖皇帝狠心道。

更让嘉靖皇帝朱厚熜担心的是，“只是现在朕的几个亲信臣属，接连不断被刺身亡。锦衣卫指挥使朱辰不能破桉，寒了众人心，一旦众心解体，以后朕依靠谁治理天下？朕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的话，无拳无勇，一打就倒！到那时候，欲求做个普通百姓可得乎？”

想到这里，嘉靖皇帝传来了锦衣卫指挥使朱辰，嘉靖皇帝脸色铁青，怒形于色，“朱辰，朕命汝查缉谋逆一桉，进展如何？谁是幕后真凶？”

锦衣卫指挥使朱辰望了嘉靖皇帝一眼，他蓦然一惊，情知不妙，他心如擂鼓，战战栗栗，跪地回禀，“臣日夜查缉，收获甚微。”

“天下各要隘的亲郡王，个别心怀不轨者有无异动？”

“回禀陛下，无有！”

“各地亲郡王均无异动?个个都是太祖的孝子贤孙？人人奉公守法，公忠体国？无人不是大明的屏藩？天下从此太平？”嘉靖皇帝朱厚熜冷笑一声道。

“是，不，不！”锦衣卫指挥使朱辰大汗淋漓，“近晌天下要冲的诸侯王有异动。”

嘉靖皇帝朱厚熜一惊，眼神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慌乱，竭力在锦衣卫指挥使朱辰保持镇定道，“该来的终究来了！是谁?”

锦衣卫指挥使朱辰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诸侯王。“他们厉兵秣马，整日盔甲鲜明，操练协同作战，厮杀声震天动地！不是图谋不轨吗？”

“兵是干什么的？”嘉靖皇帝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兵是御敌的。”

“拿什么御敌?”

“禀皇上，兵用兵器，弓、弩、枪、棍、刀、剑、矛、盾、斧、钺、戟、殳、鞭、锏、锤、叉、钯、戈戟皆是兵器。”

“弓、弩、枪、棍、刀、剑、矛、盾、斧、钺、戟、殳、鞭、锏、锤、叉、钯、戈戟如何才能做到与人合一，如臂使指，让士兵使用起来得心应手？这一切要操练不？”

“要，操练才能武艺娴熟，一击取敌命。”

“那楚王、湘王、襄王、荆王、周王、郑王、潞王、汝王、寿王、汝南王十位亲、郡王他们操练兵马就是图谋不轨？兵不习战事，一触即溃就是尽忠国事，屏卫大明?”嘉靖皇帝朱厚熜言词犀利如剑。

“这？”锦衣卫指挥使朱辰噎住了，一时语塞。

“楚王、湘王、襄王、荆王、周王、郑王、潞王、汝王、寿王、汝南王十位亲、郡王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号?”

“诸侯王说的是天下大乱在即，练兵以作勤王之用！”锦衣卫指挥使朱辰结结巴巴地说。

“错了吗？”

“没有错！”锦衣卫指挥使朱辰冷汗直流。

“诸侯王全部是与朕一心，戮力国事吗?他们中就没有打着勤王旗号大阅兵马，实则想趁乱夺取天下者？”

“臣实不知！”

“卿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职责重大，身受皇恩，高官厚禄，外不能悉有异动不轨心之诸侯王之谋。内呢？能查缉奸宄，保朝廷命官之安全否？”

“臣、臣能。”锦衣卫指挥使朱辰言不由衷。

“能?”急火攻心的嘉靖皇帝神色骤变，雷霆大怒，“现在朝中死了几位朕之股肱臣?汝不知吗？汝司何职？朕用汝何为？”

朱辰以头触地，战栗不能言。

“汝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可是却辜负朕的信任，无所作为，甚至涉嫌渎职。本应予以重惩，但朕念汝任职以来，不无微功，现免去死罪，裭夺一切并兼各职，降为锦衣卫从七品小旗，以儆效尤。”

“臣叩谢天恩！”

“恩？”嘉靖皇帝朱厚熜惊讶地反问。

“是恩，陛下贵为天子，为天下臣民之君，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汝告退吧！”嘉靖皇帝神色颇不耐烦。

“遵旨，臣告退！”锦衣卫指挥使朱辰站起来后，躬身退出。

第二天，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炳被嘉靖皇帝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

上任当日，陆炳调集锦衣卫并御林军加强了京师戒备，一时缇骑四出，御林军分守要地，京师御营佛郎机大炮架上了北京城墙，黑森森的炮口直指野外大道。

城内锦衣卫细作、密探遍布市井闾里，闾里细事无不上传，一发现可疑人员，立即缉捕并当场处决，一时之间，刺客无隙可趁，忌惮之下，不得不收手，停止行动。

在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强力弹压下，京师终于安定下来。

可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边境危机爆发。蒙古北虏开始了入侵，明廷北部九边烽火四起，蒙古攻破明边数处关隘，开始侵掠内地。

东南日本倭国一股股倭寇登陆，不断扰袭沿海地区，倭国内也在打造战船，有跨海入侵之势；南方的越南也中止了进贡，日夜操练兵马，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面对外患边情，嘉靖皇帝召开御前会议商讨对策，众人皆沉默无语。

嘉靖皇帝目光面向新擢升为翰林学士的张璁、桂萼两人道，“两位爱卿为国之柱石，朕之股肱重臣！卿等对当前局势有何看法？有何筹边良策？”

“撮尔小邦，跳梁小丑，天军一到，不难一鼓荡平，一举殄灭！”新任翰林学士的张璁、桂萼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日本孤悬海外且不论，蒙古幅员万里，控弦之士数十万，铁骑天下无双，尚称小邦吗？”

“朕要的是筹边良策，而非漫天大话，浮夸之言无补大局。朕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尸位素餐者轻则如锦衣卫指挥使朱辰，罢免撤职，重刚驱离朝廷，流放云南烟瘴之地，遇赦不赦！最重者则以极刑置之。”嘉靖皇帝脸色阴沉道。

闻听嘉靖皇帝此言，两人“扑通”一声，跪地，“皇上，恕臣无能！”

嘉靖皇帝不再理会他们，他向御阶之下雅雀无声的群臣大声发问道：“大明养士百余年，国家有难，边衅重启之际，尔等竟无一建言？无一计可献?食君之禄，可曾忠君之事？愧乎？”

良久，班列里站出一人，“臣国子监祭酒严嵩有本要奏！”

“严爱卿有何话要说？”

“臣，此时此刻想起了历史上一个着名的人物。”

“什么人？”

“是一个君王。”

“谁？”

“王莽！”

“王莽？”

“对！”

“他不是历史上有名的窃国大盗吗？篡汉自立，落个了千古骂名，身死国灭。卿拿王莽与朕比，是何居心？”

“陛下英明，明察秋毫，严以驭官，宽以治民，整顿朝纲、减轻赋役，真真是一代明君，堪比尧舜、禹、汤、文、武！王莽何能与陛下比？”

“那卿之言是何意？”嘉靖皇帝脸色由愠怒转为平和，并泛起了一丝笑意。

国子监祭酒严嵩道：“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

“如果王莽逆取顺守的话，其江山社稷何至倾覆？可是篡汉自立后，他治国无方，举止乖戾，各项政策法规朝令夕改，使百姓官吏不知所从，人们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因此导致天下扰乱，士卒饥疫，民怨沸腾。”

“王莽又主动挑起了无谓的争端，首开边衅，边境冲突不断，战乱不绝，还使数十万军队长期陷于边疆，无法脱身。且致使内地兵力空虚，群盗趁机作乱，绿林、赤眉揭竿而起，遂致大局糜烂，不堪收拾。”

“卿之意是指朕也到了这种处境？现在边境北虏猖獗，南方不靖，马上内地也要烽火四起？朕要大难临头了吗？”

“陛下，臣是指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有这种可能。”

“朕施政有何错处？朕什么时候举止乖戾？如果说有错，依卿之意是朕为母后上尊号错了？引得民怨沸腾？不改弦更张朕就会成为亡国之君？”嘉靖皇帝压抑住怒火，面带嘲弄之色道。

“不，为臣不认为陛下为太后上尊号‘大明圣母章圣皇太后’有错！臣在这一点上是支持皇上的，大明以孝治国，何有错？”

“那卿是什么意思？”

“臣想问陛下一句，如果天上有两个太阳，地上有两个君王会怎么样？”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天上有两个太阳，朕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但是地上有两个君王，朕知道必然会有一场大战，双方攻城掠地，杀人盈城盈野，尸骸如山，最终一方胜出，天下一统，才见太平。”

国子监祭酒严嵩道：“大明现在有两个太后，两宫并尊，无分彼此，无论伯仲。是否有如天有二日，民有二王？会有什么后果？天下臣民何所适从？”

“万一觊觎大位的野心家乘间窃发，以陛下‘举止乖戾，违悖祖制’，举兵谋反的话，现在边境已是烽火连连，外患未平，内忧又起，陛下将何以御之？不做王莽岂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