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道南与廖容主仆两人,一人一骑,渐行渐远。
后面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什么人追尾而来?”廖道南不禁心里纳闷起来。
他回头一看,一位军官扬鞭策马向前疾驰,身后扬起一阵阵灰尘,弥漫于道。
廖道南定晴一看,揉了揉眼,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缭乱,看错了,“这不是戚景通戚将军吗?刚刚才道别,为何又急起直追?出了什么事了?”
戚景通一勒坐骑缰绳,飞奔的战马双蹄昂扬,嘶鸣一声,不得不停了下来。
“戚将军看汝这急样,是有什么迫在眉睫,十万火急的军机大事要启禀吾吗?汝不知吾是布衣吗?军机大事汝要启禀的是漕督大人,不是吾。追吾,岂不是提着猪头找错了庙门?汝心用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廖公子又取笑吾了。”戚景通有点讪讪。
“没找错?”
“没找错。”
“请问戚将军,汝急如星火所为何事?”
“吾是四品明威将军职衔。”戚景通答非所问。
“吾知道将军是元宿功臣之后,仰之弥高啊。”
“那与廖公子交往,吾不算高攀廖公子吧?”
“岂有此理,高攀的是吾才对。”
“那,那.....”戚景通欲言又止,期期艾艾。
“戚将军别绕弯了,直截了当岂不好?”
“好,好,.....”一连几个“好”字,戚景通就是不言明来意。
“武功高强,杀伐果断,威名赫赫的戚将军,天底下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让汝怯场若此?甚至于难于开口?”廖道南看到戚景通的窘态,疑窦丛生,心里还真的是混沌一团,不明所以,不知就里,如堕五里云雾之中。
“吾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廖公子允否?”
“戚将军请讲。”
“末将与公子一见如故,想与公子结拜为异姓兄弟!”
“这个?”廖道南怔住了,这个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公子为难吗?”
“是,不是,.....”这一下子,廖道南踌躇了,他倒不是不愿意结拜,而是自己与戚景通素不相识,仅一面之缘就结拜为兄弟,也太草率了。
廖道南信奉的是圣人之道,“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更何况是结拜兄弟这样的大事呢。
看到廖道南犹豫不决,戚景通情急之下,计上心头,以退为进,使出了激将法,“大哥觉得与末将结拜为异姓兄弟,辱没了汝书香门第,礼仪之家吗?倘若这样,末将打马就走。”戚景通作势欲上马。
“别这样”,廖道南夺过了戚景通的马缰,说道,“戚将军你多心了!汝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了吾一命。”
“吾闻‘受人滴水之恩,当作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乎?汝又系吾大明功臣贵胃之后裔,吾一书生,此去赶考,前途未卜,岂敢有轻视之意?”
“那大哥答应了?”
“嗯!”廖道南考虑到,此次去京赶考,倘若自己金榜题名,或入朝为官,或外放府县为地方官,一到那时,身为朝廷命官,违反大明律令,再去结拜武将为兄弟,被朝廷御史攻讧“结党营私”还是轻的,万一加上“居心叵测”的帽子那就洗刷不尽了。
自己此时只是一介布衣,戚景通身为将军欲与自己结拜为兄弟,确实已经是低就了,何况人家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再不答应就不近人情了。
“那谢谢大哥了,请受小弟一拜!”戚景通喜不自胜。
“慢着,我们还没有序年齿呢?谁大谁少还没定论呢?”
于是两人各序年齿,戚景通年长廖道南十岁,廖道南笑道:“不序年齿就好了,一序年齿吾从大哥变为小弟了,甚有不甘。”
戚景通赧然笑答:“吾本身面白,加之现在远离了战场,看不见烽火硝烟,做了督粮官,没有烟熏火燎,没有生死厮杀,生活安逸。这样比起实际年龄自然就显得年轻一些了。”
“哎,只是苦了吾,刚刚做了片刻大哥,就得让位了,颠倒个头了。”廖道南摇头。
戚景通为兄,廖道南为弟,两人在空地上摆起了香桉,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根据年龄大小,两人依次焚香叩拜,向天起誓:“今日戚景通与廖道南结为异性兄弟,天地为证,日月可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两人同心,其利断金,有福同享,有难共当,有逾此盟,天必殛之!”
焚香叩拜完毕,两人起身。戚景通道:“贤弟此去京师,一路保重。如有什么危难,捎一信给大哥,大哥虽远隔千里,必兼程赴援,朝发夕至!”
“真到了那时,只怕大哥的远水灭不了近火,小弟可能被烧成了焦炭。”廖南道的话不乏黑色幽默。
“贤弟又开玩笑了,那怕你着了火,也会是一条火龙,何会是焦炭。”
“嘘,大哥可不能口无遮拦,‘龙’字岂是能说随便说的,这是.....”廖道南一惊,马上制止。
戚景通神色为之一变,咋舌道:“吾真是口不择言了!该死!吾说的是,贤弟是能阻止火焰蔓延的‘木荷树’。”
“木荷树,有这种树?”
“有的。木荷树形美观,树姿优雅,枝繁叶茂,四季常绿,花开白色,因花似荷花,故名木荷。”戚景通四处一看,手一指,“前面就有。”
廖道南近前一看,也无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是一种坚韧致密,纹理均匀的树。树干通直,树冠高大,叶子浓密的普普通通的树而已,有一些稀稀的蒴果。
“贤弟别小看它,大哥在一次与敌人交战时,因寡不敌众,遁入山林。”
“敌人放火烧山,当时浓烟滚滚,烈焰腾空,险象环生,吾命在旦夕,看到前面有一片火侵不入的树林,吾奋不顾身,奋力疾跑,遁入此林,才化险为夷。”
“记住了,或许有一天木荷树它也能救我。”廖道南摘了一片木荷树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说完,廖道南对戚景通又道,“大哥汝还有督运官粮的重任在肩,勿以私废公!我们就此别过,相见有期。”
“贤弟,相见有期!”
两人相互作揖道别.....
廖道南与廖容主仆两人辞别戚景通后,又开始了赶考的行程,一路上沐风栉雨,风餐露宿,跋山涉水,过了一村又一村,一镇又一镇。
这天早上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轻风拂面,廖道南与廖容主仆两人中午来到了一个偌大的城邑。
只见街头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街道两旁酒肆茶楼、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好热闹的城邑,好繁华啊。这是哪儿啊?”廖容惊诧道。
“我们已经到了安陆州了。”
“公子如何知道?”
“城门上高悬着‘安陆’这二个字。你又不看城门,如何能知?”
“我如有公子这般处处留神、留心。岂不是可以与公子比肩了吗?荧火能与日月比亮吗?”
“有能耐了啊,挺会自贬又挺会夸人啊。”
“还不是与公子在一起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也能文绉绉几句了。”廖容嘻嘻一笑。
“贫嘴。”
“不过呢,公子,小小的安陆州就已经这么热闹繁华了,北京城呢?那可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番邦万国来朝的地方,不知道比这里又会繁华热闹多少倍呢?”
看到廖道南没有接茬,廖容又继续道,“公子,俗话说‘朝为田舍翁,暮登天子堂’,依公子的才学,金榜题名那不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吗?”
“一旦考取了进士,到了那时,公子朝中为官,我们就不回去了吧?就可以久居繁华热闹的北京了吧?”
“汝现在如此说,到时候就怕汝想回也回不去了。”
“公子,不会吧,水往低处留,人谁不往高处走啊?”
“廖容,汝以后就会明白这一切,汝现在还年轻。”
“嗯”,廖容似懂非懂。
“今天就不赶路了,找一个旅店,休息睡觉,恢复体力。这里是一个大镇,歇息几天,多逛逛,多看看,放松一下。”
“是了。”廖容巴不得廖道南这样说。
主仆两人骑马来到了一处酒幡迎风飘扬的客栈,房屋凋梁画栋,古色古香,大门两边高悬着两个迎客的红灯笼,进入大厅每间厢房都摆放了一个个酒坛,醇香四溢。
“客官住店吗?”一个店小二从厢房出来,面带着惯有的微笑。
“是的,我们住店。”僮仆廖容接话道。
“两位客官,楼上还有房间,请,楼上请!”店小二弯腰引路。
“我们的马呢?汝店系马的马廊在哪儿?难道不成马也上楼住?”廖容又道。
“这是你们的吗?”
“废话,不是吾们的马,吾牵它们干啥?不是吾们的马,难道不成是吾们盗来的吗?怀疑吾们,汝可上官府告发吾辈,岂不可领得一笔奖赏吗?”廖容一听不乐意了,反唇相讥。
“不,不是。汝误会了,汝言语如剑啊。吾是说,吾是说.....”店小二急忙辩解道,语无伦次。
“汝想说什么?有何难言之隐?”店小二的神态,廖道南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