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碧水相映趣,琼楼玉宇若隐现,奇花异草扑鼻香,苑圃似从天上降。兴王爷的善举,让此地成了朝拜祈福圣地。”
“廖施主见解不凡,确实如此。”
言罢,正一真人邀请廖道南入正殿朝拜祈福,并饮茗茶,两人言谈甚欢,直至二个时辰后,廖道南才告辞出来。
廖道南下得山来,坐在石凳上,本来耷拉着脑袋的廖容,一下子来了精神,“公子,汝可回来了。”
“吾没去多久啊?”
“公子一去快一天了。还说没多久呢。公子是去会神仙了吗?”廖容都哝着。
“非也,是邂后一位真人,相互投缘,洽谈甚欢,所以不觉得时长。”
“真人啊?那是师尊啊,道骨仙风,也是离神仙最近的人呢。山上一日,山下一年啊。”
廖道南问道,“汝过了一年?”
“真人成了仙吗?”廖容反问道。
“没有。”
“那吾也没有过一年。如公子见的是羽化成仙的真人,只怕公子下得山来,见到的吾是一堆骸骨了。”
“怎么了,虽说‘山上一日,山下一年’,但是一年时间你就成为白骨了?”
“吾在此苦苦守候公子归期,归期未有期,岂不冻饿而死?”
“未必吧。汝是何等狡黠机灵之人,岂会守株待兔?怕是早就另寻出路了吧?‘树倒猢狲散’,树没倒,汝见势不妙,也会早早熘之大吉了。”
“公子取笑了,那会呢?再说,公子何得精明之人,见微知着,睹始知终,能趋利避害。岂会让自己倒下?”廖容面不改色心不跳,言之凿凿。
“别贫嘴了。吾们走吧。”
“诺。”廖容应声道,解开了拴着的两匹马,牵了过来,主仆两人上了马,策马驰入了主道。
走着、走道,只见远处又出现了一座庙宇,人声鼎沸,廖容手一指,“公子,百姓在赶庙会吗?”
廖道南举目一睹,只见前面百姓成群结队,络绎不绝,走向庙里。“这不是在赶庙会。汝没有看到香雾鸟鸟吗?那是因为百姓在祭神拜佛,因为香火旺盛,所以才人声鼎沸!”
这时又有几个百姓扶老携幼从廖道南、廖容马旁经过,廖道南下得马来,向一位老者问道,“请问大爷,前面是一座什么庙宇?香火如此旺盛?是关帝庙吗?”
老者回答道,“不是关帝庙,而是兴王庙。”
“什么,什么,兴王驾薨了?这庙非一天可以建成,难道兴王爷去世几年了?”
“不是的。”看到廖道南误解了,老者进一步解释道,“这是兴王爷的生祠。”
所谓的生祠,是指为活在世上的人修建的祠堂。总而言之,生祠不同于常见的祠,它是用来纪念活着的德高望重之人的,而常见的祠是用来纪念逝去的人的,两者不是一个概念。
“是这样的啊。”
“是的。客官定是远道而来者,有所不知。兴王急公好义,扶危济困,怜恤贫民,大灾之年,发府库银赈灾,救活了不少黎民百姓,山野之民,咸念其德。”
“兴王爷替黎民百姓着想,为黎民百姓排忧解难,深受黎民百姓爱戴,黎民百姓都将兴王爷奉若神明。”
“所以黎民百姓才共同捐资为兴王爷兴建了生祠。生祠建成后,香火旺盛,黄童白叟,皆稽首罗而拜之。”
老者说完,急急而去。
“公子,吾们是否也去兴王爷生祠拜一拜?”廖容听完后,也饶有兴趣地向廖道南问道。
“兴王爷生祠泥塑的兴王爷,即便是栩栩如生,亦是形似神不似。与其拜泥塑的兴王爷,何如一见真身?”
“吾们要回头去安陆城拜见兴王爷吗?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吾们又走回头路,可不是好兆头呀?”
“如欲拜见兴王爷,吾岂不早就去王府拜见了吗?何会等到此时?”
“那公子前晌为何不去拜见兴王爷呢?”
“能拜见兴王爷吗?”
“公子,小的不明白,为何不能?兴王府有老虎吗?”
“兴王府没有老虎。只是我问汝一句,地方诸侯王与朝臣交结会是什么结局?”
“会罹重罪。甚至于有不测之祸,在凤阳宗人府狱中圈禁,终老一生。”
“那朝臣呢?”
“甚至于以谋为不轨之罪治之,斧钺加身一命休。”廖容顿感全身凉嗖嗖的,不寒而栗。
“这就是原因。”
“只是小的不解的是,公子汝还是布衣之身啊?这些情况都不涉及呀?”廖容不解地问道。
“可是吾如金榜题名,就会成为朝中官员。如在朝中结怨,有人就可以加以陷害,‘预结诸侯,图谋不轨’,这是多大的罪?”
“这岂不是欲加之罪吗?”
“欲加之罪史有前例,何患无辞?前宋岳飞不就是死于‘莫须有’三字吗?屈死于风波亭中。宦海险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廖道南接下来继续说道,“以兴王爷之睿智,即使吾去了,他断然也会拒绝会见吾。这是明哲保身之举。”
“公子一说,小的茅塞顿开,吾明白了。公子明见万里,有此之智,只怕日后有奸臣想构陷公子的话,怕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烛。”
“汝何时学会了谄媚?”
“与公子朝夕相处,耳濡目染,学得了一点儿公子的机智,也能开动一点儿脑筋。”
“好了,别耍嘴皮了,赶路!”
“是了。”主仆两人继续打马沿着官道向前驰去。
这日,出了安陆境内,眼前视野开阔,道路平坦,廖容向廖道南问道,“公子,吾们是快马加鞭直指河洛,趋直隶,进入京城吗?”
“汝不记得临行前,老爷是如何嘱咐的吗?”
廖容挠了挠头,略有愧色,难为情道,“老爷当时说了很多,吾真的不知道公子指的是那一句话?请公子指教一二。”
“老爷没有说过,‘要趁此机会游历大明天下,了解山川胜形,熟谙各地风土人情、掌故,读无字书,听无弦音。’吗?”
“公子一提醒,吾就想起来了,老爷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吾们要遵从老爷的教诲。”
“如何走?”
“折而向东,直到望见烟波浩淼的大海为止。”
“公子怕不止望见烟波浩淼的大海为止吧?”
“当然不止如此。”
“难道公子想学郑和游历世界吗?”
“此话如何讲?”
“郑和太监在吾大明太宗时期,曾率领强大的船队下西洋,游历西洋各国,开展国际贸易。”
“艨艟巨舰威宣海外,奉使绝徼,擒王摧敌,封诸夷国,通西南海道朝贡,功勋卓着。使大明声威远播海外,使得外番万国来朝。公子难道亦想扬帆出海,做一个海上使臣吗?”廖容想当然道。
“吾现在尚是一介布衣,在野之民,何能率大明船队远航海外?何能播国威于四方?”
“那公子到达海边又不止于海边何谓之?”
“到达海边,是为了满足平生愿望。不止于海边,是为了满足老爷之心愿。”
“老爷之心愿?”
“对。”
“此话从何说过?”
“老爷二十年前,曾经在宁波做过一任推官,宁波府靠近大海,境内山青水秀,波流清澈,溪水环山,到处清荣峻茂,水秀山灵,犹如一幅风景优美的画图。”
“老爷居此心旷神怡,公事之余,寄情山水,产生了念慕之情,‘爱其山水清澈,曾筑庐为居’。后来调南京应天府任户部主事,本想几年后轮岗时,再奏请调宁波任职。”
“可惜的是,最终因心体不好,不得不从南京应天府辞官归里。即使回到故乡后,老爷对宁波仍然是魂牵梦萦,念念不忘,曾几次想旧地重游,可惜未能成行。吾这次来是代老爷旧地重游,了却老爷的愿望。”
“公子可谓纯孝之人。不过呢?”
“不过什么?”
“不过呢,吾认为风景秀丽的山固然要看,环山之水固然要睹。”
“但是更重要的是,公子要到老爷大堂断桉的地方一看,睹物思人,倍觉亲切。狱无积桉,不是人人能做到的,体会老爷当官的艰辛和不容,才更能缅怀老爷的丰功伟绩,以后当官做事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游览岂止为山水,游历大明宁波山水,是为了解山川胜形,险隘关卡,以备异日之用,读无字书,听无弦音。”
接下来,廖道南话锋一转,“汝之思,亦也是吾之想。汝还真不只是一个仆僮的料,当一个仆僮还真的委屈了你,你要科考求取功名才是。一旦有了功名,定能干一番事业。”廖道南说道。
“公子又取笑吾了。公子明明知道吾大字不识一萝筐,写自己的名字都困难,何能登大雅之堂呢?”
“通过科考求取功,岂不是缘木求鱼吗?贻笑大方呢。”
“吾不学无术,不,不,应当是不学有术,还不是拾人牙慧吗?俗话说,水涨船高,吾是水,公子是船,仆僮厉害,不更说明公子不凡吗?吾能一辈子侍候公子就知足了。”廖容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