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正德15年(公元1520年),古道、西风,一位仆人背着包裹,挽着一匹瘦弱的马,马上坐着一位方巾、青圆领、宽袖、皂色缘边,皂绦软巾垂带的年轻公子。
他们在湖广的“茶马古道”上蹒跚而行,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叮铛、叮铛”悦耳的声音.....
古道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山脉,山岭连绵起伏,古道实则是一条“羊肠小道”,十分狭窄,仅容一人一骑过。
作为曾经的咽喉要道,“茶马古道”热闹非凡,商贾马队往来不息,曾经见证着大明的盛世繁华,只是到现在风光不再。
“茶马古道”实际上已废弃多年。
整整走了一天山道,崎区的山道,羸马不堪负重,看到羸马踟躅不前,那位公子知道马儿又困又乏,他索性从马上下来与仆人一道步行。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公子极目四顾,为眼前的幽邃景象所惊叹。
这时远处的悬崖峭壁上伸出的几处枯松树叉上传来了几声猿猴凄厉的叫声,在寂静的山野里显得格外瘆人。
“公子我们休息一下吧?马都精疲力竭了!”
“不行!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围又是人迹罕至的森林,怕不安全。我们还是早早脱离此地为好。”
那位公子似乎感到了什么不安,环顾左右的悬崖峭壁后,带着焦虑的语气说道。
公子大踏步地走在前面,年轻的仆人打起精神,牵着马,紧紧地追随着疾步如飞的公子。
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走出了狭窄、崎区的古道,顿觉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
“脱离险境了!”公子心中暗暗道,“刚才如果有强盗劫道,那真是危险了。”
“纵使一个身怀武功的高手,在如此局狭的地方也施展不开功夫,受制于地的结果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引颈就戮。没有第三种选择!”
“公子,现在我们可以休息了吗?给马喂料,我们也吃点干粮、喝点水吧。”仆人要求道。
“好吧,休息一会儿,不可停留太久,给马吃点东西。我们就不要吃什么干粮了,到旅店再吃饭吧。天快黑了,趁早走!”
“好嘞。”仆人愉快地答道,将马牵到一棵华盖如亭的大榕树树下,拴了起来。
他变戏法似的从背着的包裹里掏出了一包包谷,用一个随身带的小盆子装好,加入从附近山涧打来的清水,搅拌合好,给马喂起了料。
饥肠辘辘的羸马,饥不择食,大口大口地嚼食着没有添加草料的包谷,不时发出“滋滋”的嚼啃声。
大榕树华盖如伞,尽管旅途劳顿,全身疲乏,但一向嗜书如命,手不释卷的公子还是随手从宽大的袍服中拿出了一本《论语》书。
并用衣袖擦了擦额角泌出的汗水,随后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一时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不知何时,聚精会神在看书的公子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脖子上冷飕飕的,好似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抵近、直逼自己,森森寒气袭人。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
“汝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为何如此大摇大摆坐吾树下?占吾石凳?汝知罪吗?来送死吗?”
一道明晃晃、亮森森的锋利白刃直指公子眼前,一个蒙面的彪形大汉从天而降,喝斥着。
公子咯噔一下,心中一沉,抬头一看,什么都明白了,“坏了!碰上山中杀人越货的劫匪了!”
他顿时惊愕不已,一阵慌乱,“狡黠的山中劫匪,不在我们紧绷着神经的古道上劫财害命。”
“却在我们放松警惕,极度松懈,且疲惫交加之时劫道,谋财害命。”
“我们是过路的,只是暂借此处一歇,如你认为这是你的地盘,我们马上离开。”短暂的惊慌过后,回过神来的公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此树是吾栽,此路是吾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钱。”蒙面的彪形大汉一把撕下蒙头面具,露出了一脸虬须,面相凶横。
“怎么不蒙头了?不怕我记住你的尊容吗?”公子话中不无嘲讽道。
“看你是方巾圆领,手无缚鸡之力的外地之人,又不是官军,吾怕汝甚么?记住了吾的容相貌又如何?”
“吾啸居山林,剽掠为生,天老大,吾老二,官府其奈何吾?”剽悍的虬须大汉轻蔑地言道。
“好汉,好汉息怒,吾公子是过路到京城赶考的穷书生,没有几个盘缠钱,即使将我们洗劫一空,你也得不了几个钱,反而坏了道上的规矩。”
“吾闻‘盗亦有道’,这是千百年来流传的规矩,山中好汉不会劫掠穷书生。”刚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仆人,见状向虬须大汉打恭作揖。
“汝是什么人?”虬须大汉转身向着仆人凶蛮地喝问道。
“吾是公子的书僮。”
“汝公子有马骑,还有书僮相伴?还敢诓骗吾,汝还能说汝公子是一个穷书生吗?”虬须大汉狞笑道。
“这,这.....”仆僮在虬须大汉的咄咄逼人的质问之下,不知所措,无言以对,额头沁出了滚滚汗珠,“坏了!我反而害了公子。”仆僮后悔不迭。
此时一言不发的公子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虬须大汉。
“汝,汝要干什么?”虬须大汉边退,边晃着明晃晃的白刃,色厉内荏地喝斥着。
书僮也一步步地向着劫匪逼了过来。
这个场景,让剽悍的虬须大汉也有点怯场了,慌了神,自己虽然有刀,但是明显处于二比一的劣势。
“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万一这主仆两人怀有武功绝技呢?到时候恐怕反为所制,甚至于命丧于此。
虬须大汉口中一声呼哨,“嗖嗖嗖”从周围的几棵相邻的大树树冠上一下子跃下五、六个蒙面大汉。
手持刀枪剑戟,飞也似的窜了过来,一个个凶相毕露,挥舞手中兵器,凶神恶煞似的劫匪的将主仆两人团团围住。
形势一触即发,只要虬须大汉一声令下,主仆两人就将命殒此处。
望着这一群凶神恶煞似的劫匪,年轻的公子反而一反常态,变得泰然自若,将生死置之度外。
“吾闻,盗亦有道,剪径不劫读书人!汝等要破坏道上规定,让行内道上人嗤笑吗?”
“年轻的公子,吾等可以放过你!”虬须大汉听了这话,也是一怔。是的,绿林世代相传确有这样一条规矩,一旦打破了这些规则,他们就会遭到所有同行的鄙视。
“那好!不谢,吾们走了。”说完了,公子招呼书僮抬腿就欲走。
“慢着!那有这么容易走的?”虬须大汉阴鸷一笑。
“怎么,汝等又要失言了?”
“不是,走可以。盘缠也可带走,但是.....”
“但是什么?”
“吾等是本月第一次做生意,不能空手而归。”
“盘缠汝不劫取?吾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
“盗亦有道!吾不劫汝读书人盘缠钱,但是祖师爷没有让吾不取其他的。”
“汝要什么?马吗?”
“非马,此种羸马不堪负重,更别说在山林中奔驰如风了,不值一提,白送也不要。”
“那汝要什么?”
“手上之物。”
“难道要手上的指甲吗?”
“指甲之上的东西。”
“吾不明白。”
“别揣着明白装湖涂。拿来!”虬须大汉不耐烦地喝道。
公子知道,这劫匪要的是自己手上的戒指“祖母绿”。
自己手上的“祖母绿”晶莹璀璨,这是自己母亲江氏亲自给自己戴上的祖传的戒指,相传能避邪,代代相承,弥足珍贵。
“不行!这是吾家传的戒指。”公子断然拒绝。
“不行就留下手!”虬须大汉刹那间勃然大怒,终于原形毕露,顿时凶性发作。
他恶狠狠地,出其不意地挥刃向公子手臂勐砍过来。
公子的书僮一声惊呼,扑救不及。
间不容发,眼看着猝不及防的公子身上马上就要鲜血迸射。胳膊与手臂血肉分离,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书僮惊恐地闭上了眼,不敢目睹。
在这性命交关,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铛”,一股强大的撞击力量让虬须大汉浑身一震。
虬须大汉瞬间顿觉自己双臂一颤一抖,挥刀砍向公子的右手发麻,虎口开裂,痛入骨髓。
虬须大汉手中的利刃被击飞,直挺挺插入不远处的树干,洞穿树身而出。
虬须大汉骇然失色,侧目一望,“啊!”继而魂飞魄散,魂不附体,撒腿就向山林窜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