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禅法师看看对面而来的丰九修,头也不回:
“明德,明心你二人各人领人回去,一路回寺,一路继续城中走访查看,我一人要在这里与老首尊说几句话。”
“尊师法诣。”
两个都年近老僧,双手合,低头行礼,回了话。转身就去。
丰九修双手笼于袖中,微笑的看着这一切,见跟随九禅的二十余小和尚都离了去,转身,在雪映的夜色中,从袖笼中伸出一手,大袖一挥,就转身面对九禅大法师。这一切像是在说,大和尚,不用说,他们也知道你要对他们说什么?看你,一寺掌首,凡事嗦,真不知你平时是如何去教化他们?
一脸喜态的九禅,依旧笑颜面对:
“小修修,我们俩个这一场祸事该了结了吧?!你看你,听说你那些徒子徒孙,帮你把平时的一言一行都记好,只待你一洒手西归,就过我这里来,请我去为你做一场水路道场的人了,心中还有火气,面上还是不容我!。”
“九凡凡,我说过二次了,你再叫我小修修我就要动手了,不再与你说话。”
“小修修呀!我自六岁就这样叫你,你说这样喊你多少年啦!你让我怎样改得了。”
“还说,又叫上啦!准备吧!动手,不要多话。”
“小修修呀!我这手中一样武器都没有,让我如何与你去打?”
“一来见我,你就连禅仗都不拿一只,你是何意?不济,拿一木锤木鱼总行吧!就穷到了一无所有,我给你一烧火棍可好?”
“老纳是来同你求和,你我斗勇斗气,累及旁人,原来我俩斗气,只是一代弟参与斗法,而今三代弟子已加入其中,若你与我再不罢手,恐有波及你我信众信徒。这天下在变,而我们一直未变,今天老纳就对你说,我可能活不到无故失踪哪一天了,若我料想不错,你也如我?”
“住,住,止,别在我面前老纳,老纳的自称,可别用在我身上,我书院里只有学生,没有信徒,我也没有信众!你一和尚下什么棋,对什么弈。若今后你寺中不再下棋,我一切依你。”
“我现在只想和你打一场,虽说这三十年,老纳一直让你,不肯与你动手,你当我真把金刚杵丢了!?我们人相识与真正在一起相处,总共也只有三年,而你我都在用这一生去维护这一段情感。在那孤苦零叮的三年里,每一天,你与我都在面对饥饿与寒冷对生命的威胁!
也许当时,我们相互间真正怕失去,不是生命!而是相互活下去的依存,可想知,当年我们中有一人死去,哪,活下来的那一人,将独自去面对那些寒冷与饥饿,一个人,你可以想到,那种饥饿与寒冷与孤独一样,轻易就能要了我们的小命!两个人一起经历的苦难都几乎让我们死去!你说,那是哪一等的苦难!我们没有死去,活下来,就这样的不相容吗?!”
“好,好,好,大和尚别说这些,当年若不是我处处设法,你早就饿死,那有今天你千方百计与我斗法!你不好好去吃斋念佛,专教弟子下棋子与我作对。这搏弈一事,争强起胜,斗勇取进,非你佛家事,你却为与我一争,竟开棋院,设掌院,分八品,你如何不去分九品,与你名合!我们侄倒过来说,棋分八品,与你们的禅意相合吗?设掌院,意为专修,你们戒律里就没有戒定!?你师传钵时,也让你设棋院?!这也罢了!四处广开法会,大讲苦厄,一心求轮回,你要轮回到哪里去?!你去的地方若也会死,哪又轮回到哪里去?你说众生平等,哪当年我们为什么会成孤儿,几近死去!”
“一切是缘,可无可有,尽欢喜心,自在心,尽随意心,我四弟了四十年未入道境,入棋院三年,悟,输赢盘中事,回头明月升,这样的禅机,虽是浅粗一些,可终入道境,何况我佛祖可以身饲鹰,亦斩孽龙而渡众生,你若真与我有一决,就看你我谁能退去门外众家兵,你若敢,我便与你今生赌这一次。”
丰九修一听,脸上的皱纹扭紧又松开,松开又扭紧:
“你倒是真敢赌,怎么不去赌他们的人头。相传你祖,斩一百零八恶龙,将龙身化一百零八铁锁桥。今你就不能出城斩八诸侯以靖天下吗!?”
“南无阿弥陀佛”
“不要一无奈处,就求佛祖保佑。你们本就指佛穿衣,赖佛吃饭,无事就那么,南无,到底这南无里有什么?”
“较力者燥,较勇者浮!我若与你较,又何已对你师,你师傅和我师傅一齐失踪已多年,我在你六岁时应诺过师傅,此一生不打你,别到老了让我失言于师!这个南无里有,有我与你如何相处,我如何容忍你,又如何应该去打你。”
丰九修听到此,心有怒起,一跃三丈,单掌直起九禅法师。可对面的九禅法师,双手一合,双目一闭,口自语道:
“吾若打你如打吾师!你动气时气自动,若能消你心头孽气,就让我这一身去为你受!”
丰九修一听到这几句,人在半空,如失动力,石块般坠地,落地之声如晴空来了一个霹雳,双足触地,地上雪尘翻卷,如一雪龙,向着九禅就扑去。就这间,天空一个烟花信弹爆开。一声响时,那雪龙也正好扑在九禅面上。只见雪尘落尽,尘埃止。九禅面上肌肤颤抖,裂嘴扭扭,又落下几许雪花:
“打我能偿你一心愿,吾愿再受你八下,还你九心归一。”
丰九修右手一抬,又欲再推一掌。可又看一眼半空中正四散的五色火花,瞪一眼对面的老和尚,只一转身,人就飞向城墙的城垛口而去。而这时,梵音吟唱急起,声音中隐有急切,又如相互呼应招唤。不见九禅方丈如何动做,人如一团灰僧袍被风吹起,向着城外就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