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山峰,这是一个不能让一口真气散了的行程,无论在半途中有多以坚难,你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是想回头去看一看,自己已经多么不容易了!可以歇一歇了,可是当你歇了想起身再攀登时,你会发现你比先时更累了。
眼下,李十一娘面对的不是想停下来,而是停不下来,她深知,这个内部伤损不已的石鼓,一但停下来,再想移动时,那一切就可能完了,更有一难,是此时的石鼓不能变化水平的方位,只能与先时石鼓离开地面时一样的水平。当了这时,李十一娘再一次感到,这是一个用脚去踩鸡蛋的事情,在一心两用间,那悬浮的石鼓要用劲力去护持住它的完整,而这护持还要保持住它在上空的高度,另一方面,自己还要小心翼翼的去移动它。在沈君逸此时看来,李十一娘一切顺利,红山一众人看来,李十一娘也是轻松无比。可是李十一娘心里的紧张,只有她自知了!
足下的青草在摇曳,上方的石鼓在空中缓缓移动,那些树稍在迎接李十一娘的足尖,峰顶就在前方,李十一娘徐徐的出着气,夕阳将尽,半轮的红日分外的红耀,那些远山处的云成了霞,流动,翻卷,映红着天空,和风畅扬,草青山绿,静静的河水淌着银波向着远方。沈君逸今天才看到李十一娘女性这一面,一直都叫她乳娘,这个让他无比难以启齿的称呼,让他在直视李十一娘时都会些羞涩,这些年,自己就是不敢去看她。而此时,李十一娘专注的在操作着那巨鼓,一身没有约束的衣裙散开,从这一石上飘动到那一树梢间,绿色的丝绸象是轻摇的一池荷叶,那披散的乌发,在一动与一静间,黑色的散漫是她生命力的无比的勃发,双足一迈一跨间,一种云中漫步的妙与婀娜,手足的举止间,是飞天的舞女在散着天花。何时她有了这样的美?还是她本来就这样美!
王化戢站在天坑的中央,黑暗漫漫的溢来,夕光在收,他知道这个时候是什么样的景色?红色的蒙在眼睛上的布变了色,这是他看不见的,而一旁的钟尘子,第一次敢去仔细注视王化戢的眼睛,一种受伤真好的想法不由而生。
受伤了,生病了,这是种无法去躲避的现实,能躲过逃过,哪也就不会受伤,不会生病了。这一次王化戢受伤,与自己一同在这囚龙坑底,在没有去哪里奔忙的事了,多余的想法也可能不会不由而生。这一次王化戢会自去双眼,也许与他对自己的失望有关,也不是全为自己,若是只为自己,以他之心性,大有可能一路打将进来,纵是不能力行,这个红山将也会被他闹得天翻地覆,更有一事,就是大祭师的病重,更给他在这红山的大打出手给了机会,虽这些他不知,可是以他素日之品性,不如我心,就按我之意志来!而这一次,王化戢一派逆来顺受,一副全无意志的行为,可能却实是人生的一个低谷。好在如今,虽去去了双眼,可是自己的这一番无常之造化,却是让他另成一境,可能是这千年来圣境第一个,以他此时的修境,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是其对手,只是他尽数不知,他也一时找不到一个映证。
生病了,真好,让他有时间去对他的那些过往旅程有一个冷静的回想,这种回想能让他自己对自己有一个更好的评估。一个人不会对自己有一个真实而公平的评估,就不会再有进步,更不会让自己活得轻松。王化戢今天能沉静的去看待黑暗,孤独的在黑暗里行走,这种能力与本事是他此事还无法去领悟的成就,这个高度,纵是自己在隆阳峰上参悟几十年,也许也没有王化戢这些日子来的多。唯其伤感之事,就是这个代价大了一些,幸好王化戢已经是一个没有爱的人,否则,这个代价就太大了。钟尘子正这样去想,可是他还不知,就在红山里,红顶殿着,正有一个女子一心为王化戢而来,而这来,象还只是为了爱!
生病了,受伤了,在为生病而休息的日子,静下来,不动,不想,什么也不做,这是必然,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至少都是这样去看待,又不是在战场,轻伤也不能就退了,躲了,那就是一种退缩!可是病了,受伤了,能做些什么呢?!只能是好好坐着,静静的躺着,不要去胡思乱想!就是这样的状态,才能让人生进入一种沉思,这个时候的沉思才是真知卓见。王化戢也许就是缺少这样的日子!他一生看是波澜不惊,风平浪静,一帆风顺里,谁又知道他所背负的是什么样的一种压力?!一个家族,一个皇室家族的希望尽在他身上,一个王朝的命运几有一半在他肩膀上,而这些寄托在他还在是幼稚时就背在了身上。这一次他可能是真的累了,更不想去管了!这一种永远不被人理解的苍冷,孤独到能让人绝望,寂寞得可让人静静的死去,这是荣华下永远也不会为人去同情的悲哀,一个帝王亲贵,何来悲凉?!
天阳观的天赐福地石牌坊前,王化戢清瘦身影总是孤单单的来,从那里上隆阳峰,不去理采任何一个人,只是低着头了然落默的情形,钟尘子是见过许多次。可是这一次,他专为自己而来,只为与自己相伴,不为其他!这样的一个无常的既遇真不知是福是祸?!当王化戢每一次走过那天赐福地的石坊时,都是心病了,而这一次在这囚龙岭里,不止是心病!更是双眼也没有了!
生病是一种状态,一种身体某个部位有了异常!若是一天里,你从不去关心你的身体,身体无论是哪里也不会让你留意,那贺喜你,你一切健康!王化戢的病,可能是他的理想国的完全消失,让他自己也形如一消失的生机的人,还在活着的,只是那些自幼稚时就养成的良知与信条,这些与岁月一同成长的本性,让他对自己的余生只对那些良知与信条去负责,就如来红山一伴自己,这是他良知里的和善之愿,得去了结他!至于信条,此时还没有让他非得必行之事,他也就暂时不会去想。而时下的情形,他更不会去想,他是一个有病又受了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