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S这间地下室，其实更像一间巨大的囚房……或者说，中世纪所遗留下来的最血腥、最残酷的拷问室。

红……已经没有了流淌时的活力，早已沉寂的深红……

证明无数生命已经消逝的暗红，就是地下室的主色调。石砖堆砌的墙壁上、地面上，全溅满了暗红的血迹。并非圆圆的血滴，也不是一滩一滩的血迹，而是仿佛被血河浸泡过一样，成片成片的暗红，仿佛石质砖材里混入了过多朱砂一样，这些血迹似乎已经牢牢刻入了石头的缝隙，变成了这个房间的一部分。

除了血迹以外，地上还散落着碎肉和骨头。有的骨头似乎之前被狠狠砸过，断裂处变成了可怜的碎裂状。一些则仿佛是被锋利的大砍刀利落斩断，整齐的切面出还有流质的髓液漏出。碎肉也是一样，一些好像是被猛兽活生生地从主人身上撕裂下来，一绺一绺。一些则切面整齐，仿佛是被熟练的屠夫轻松肢解分离下来一样。

……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头骨都没有。整个房间内只有血、肉和骨头。就好像这个地下室本身就是个怪物，早已把牺牲者完整地吞噬殆尽，留下来的只是塞在牙缝之间的残渣而已。

“呕……呕……”

我跪倒在地，眼前是一滩胃液和未消化食物的混合品。这些从我体内产生的秽物，此时在我眼里没有半分突兀的感觉，反倒与这间地下室十分相称。

“真……可怕。”

学姐的反应与我相比沉稳许多……或者说学姐的反应不应该出自一个少女的身上。她捂着口鼻，一步一步走到地下室中间，然后脸色冷峻地查看着这个血腥空间。

“有旧的……也有新的……”她嘴里轻声自语着，好像是在查看那些血迹的新旧情况。

“学……学姐……”

“来岛君，你还好吗？”

“难道……失踪者都被……”

“可能是吧……除了被你碰到的那种四处游荡的傀儡，剩下的都被……”学姐叹了口气。

“那……弓之进……”

学姐摇摇头：“文本同学是最后一个失踪者，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状况……但看到这些，恐怕……”

学姐没有把最残忍的猜想完全说出来。但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却更加刺痛心灵。

“可恶……”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不停的呕吐撕扯了我的泪腺，还是因为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占据了我的脑子，我察觉到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可恶……可恶……”

不顾有多肮脏，我双手用力砸着地面，一下一下，不断飞溅的血落到我身上，我的整个袖子都被残留的血浸湿了。

“可恶……可恶……不可原谅……”

我的语气由悲哀逐渐转化为愤怒。难道让陌生人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还不够残忍，还要把他们分解成碎片才足够吗？魔术的本质就是这样的屠杀？

“……这些，都是风璃的计划？”

“不清楚，但这里……应该就是当年有栖川一信和来岛久我进行魔术的地方。”

“咳咳……有栖川三六呢？他又在哪里？”

我想到了另一个关键人物，毫无疑问有栖川三六将会是今晚的主角之一，那么这个人又在哪里……或许说，又处在什么状态？

“这或许只有有栖川大小姐才知道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来岛君，我们走吧。”

学姐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这么说道。

“……嗯。”

我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染上了许多血迹，就好像我也参与了什么屠杀一样。

“先从这里出去吧。不过，来岛君……”学姐说着突然回过头，手电苍白的光芒把她的脸映得像个石膏雕像，“出去之后，我希望你能有所决断。”

我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出去，我现在就已经有决断了。做出这样的事，即使风璃不是亲临现场的操刀者，也毫无疑问是需要为此负责的主谋。不管她对我有多上心，我也不可能因为心里那如微小火苗一样的情感，就跟她沆瀣一气。

往上的楼梯似乎缩短了一些，当我和学姐终于站到被阳光包裹的空间里时，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呼……”

学姐也如释重负一般地吐了口气。虽然房子外的空间里依然充满着沉重的空气，但总算少了些血腥味。

“来岛君，你怎么想？”

“我……”

“那个叫佑奈子的孩子，有点可怜啊。”

“学姐！”

学姐突然提起佑奈子，又一次刺激了我因为巨大冲击而迟钝麻木的脑子。我眼前浮现出佑奈子那张哭得让人心疼的脸，和她在询问我弓之进去向时那双带着哀求之意的眼睛。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再次夺眶而出。

“来岛君，请站到我们这边的。不管牧岛和杏佳怎么想，我是一定会保护你的。”

学姐的语调变得有些急迫，她好像害怕我即使这样也会去帮助风璃。

“……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我轻轻摇摇头。

“什么，来岛君？”

“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快让这场糟糕到极点的噩梦结束吧。”

“……是这样吗？如果来岛君死了也没关系？”

学姐的语气突然从恳求同意变成了冷酷的胁迫，这种转变虽然十分突兀，但不知道我什么，我竟然会觉得这理所当然。

“……如果我说死了也没关系，学姐就会像牧岛那样杀了我，对吗？”我惨笑了一下。

“是的，因为抛弃生命的人没有拯救的价值。”学姐严肃地点了点头，“请亲口告诉我：‘即使身处在噩梦之中，我也想活下去’。”

“……最后还是风璃骗了我吗？她对我说过，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太可怕了……”

“来岛君，请告诉我，你想活下去。”没有理会我的喃喃自语，学姐冷冷地盯着我接着这么说道。

“好吧，与其在这里被学姐杀掉，不如把这幕该死的丑剧看到最后。学姐，至少到风璃的计划完全暴露出来为止，让我活下去。”